正当苏姑娘和小妹愁眉不展的时候,我动了动唯一能动弹的两个手指头,上下剪动着,就像一把剪刀一样动了两下,苏小妹看明白我的意思,转身找了一把刀。
这里并没有剪刀,只能用刀来代替了。苏姑娘接过刀,在我的身上割了几下便把我身上的衣服给割开一个很大的口子,苏姑娘轻轻的把衣服取下来。
仅仅把正面的衣服取下来,后背上的衣服被我的身子紧紧的压在下面,只能把上边的衣服拿出来。我想,福藤静香子如果看到这件衣服的话,不应该说衣服了,应该是看到这块布的时候应该能知道这是我。
苏姑娘把布包起来之后,转身要离开。就在离开的时候她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这一眼便要把我的全部都给记在脑海中,然后再也不忘掉。我转过眼珠子,用同样的眼光看了看她,我知道现在东交民巷那一片肯定会被洋毛子严加看管,我都不敢想象苏姑娘在靠近东交民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苏姑娘离开之后,便只剩下我跟苏小妹,小妹坐在我旁边给我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她和苏姑娘从小相依为命一直到长大,还有就是期间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头一次听小妹提起过关于苏姑娘进到青楼的缘由。那是苏姑娘和小妹的父亲在官场上得罪了江苏一带的官员,这些官员便联手诬陷苏姑娘的父亲,然后竟然是诬陷成功。
苏姑娘一家老小全都被杀害,父母,兄弟姐妹以及爷爷奶奶,苏姑娘和小妹那时候还小,便被卖到了官妓当妓女。
苏姑娘领着小妹逃跑,最后为了让小妹脱离这个地方,便帮助小妹逃离,而苏姑娘就永远的成为凤鸣斋馆的头牌姑娘。
当我听到苏姑娘为了给小妹凑钱看病的时候才迫不得已的去接客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震荡了一下。眼中突然有一股暖暖的水流,我想着不是泪水,但那时滑落在我脸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真的是眼泪。
苏小妹帮我擦掉眼泪,轻轻的告诉我,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一点儿的东西了,没有喝水,没有吃饭。姐姐都有点儿担心我,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除了能眨动眼睛之外,一个手势都做不出来,甚至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时候我便睡着了。在这个开眼的时候,小妹也在我身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屋子中非常的寂静。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我可以听见我的呼吸声,还有小妹均匀的呼吸声,“呼”——“嘶”——“呼”——“嘶”,我躺在她身边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丁点的干扰。
很快,天慢慢的黑下来,小妹醒过来,而我的眼皮却开始越来越沉重,我甚至想吧闭上眼睛。我知道我已经睡了很久,差不多一天之中我都在睡觉,但我还是不断的感到困。小妹说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喝任何的东西,但是我却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的饿或者是渴。
小妹醒了,到外边看了看天之后回来告诉我说,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再过上半个时辰,可能天就黑下来。但是还是没有苏姑娘一点儿的讯息,我只能躺在床上默默的为她祈求佛祖保佑,默默的诵念《平安咒》。
以前我是从不肯相信什么《平安咒》或者是《安土地真言》、《净口业真言》,但是现在我竟然在心中无比虔诚的摸摸诵念,希望苏姑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哪怕照不到福藤静香子也好。
不知不觉间我又睡着了,若是此时再出什么事儿,可能我就真的在梦中和周公相会,再也不用为人世间的无端业障感到伤心,难过,悲哀,伤痛,亦或是为了金银财宝而把命都搭上。
每次都是睡一会儿,然后便会被胸口剧烈的疼痛给疼醒,然后在昏昏沉沉的睡下去,如此循环往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小妹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不断的往返于外边和室内,没出去一次都是带着失望的面孔回来。我只需要看看她眉头纠结的程度便知道苏娘到底已没有回来,若是苏姑娘回来的话我想着她肯定会满心的欢喜,不会在感到无比的失望与难过。
就在天慢慢的黑下去的时候,苏姑娘回来了。我在等待她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好多次,若不是小妹每次把我拍醒,可能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等了不多久,苏姑娘领着福藤静香子站在我的面前。看着眼前的福藤静香子,我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我是躺在床生,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所以想给她打招呼或者是说话都不可以。
福藤静香子站在我的跟前儿,静静的看着我,眼泪慢慢的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像是突然被她感动一般,泪水也顺着我的外眼角再一次流出来,小妹帮我擦擦眼泪,在我耳边说:“柏大哥,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人么?”
我好像突然有了力气一般,竟然点了点头。
小妹,还有苏姑娘都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竟然能点头了,而在此之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竟然可以点头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回光返照的一种,福藤静香子走上前,轻轻的掀起我的衣服。掀到一半的时候便动不了,衣服和胸口的血黏在一起,福藤静香子闭上眼睛使劲的一撕扯。
胸口一阵剧烈的撕痛感和火烧灼热的感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嗓子中间涌上来阵阵的苦涩,血又从嘴中溢出来。小妹再苏姑娘的尖叫中用手帕擦拭着我嘴边的血迹。
福藤静香子把衣服给完全的撕扯开来,露出来我胸前的伤口。我躺在床上,根本看不见我的上伤口到底有多严重,虽然我非常的想知道这伤口到底打在那两个地方,还有就是彪子怎么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彪子在我身边的时候。
当时枪打的非常的突然,我连外边的人看都没有看清楚便中枪倒地,紧接着便是第二枪。我很想问问彪子外边的人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他告诉我跟皇上有关,可惜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我跟皇上之间有什么瓜葛,以至于他在山西太原逃难,竟然还有工夫派人来杀我这么一个盗墓的小蟊贼。
福藤静香子看了看我的伤口,转过头对苏姑娘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他的伤口已经非常的严重了,伤口不仅化脓发炎,甚至有的肉已经开始腐烂,好在两枪都没有打在心脏的位置。若是在偏差一点儿,他早已经死掉了。”
一席话说的苏姑娘脸色煞白,浑身发颤,紧紧的攥着福藤静香子的手问道:“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福藤静香子安慰苏姑娘道:“你不要害怕,我肯定会帮助柏广先生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先去给你们找医生,然后会给你们带些吃的来的。请你们一定要在这里等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在她离开的时候,竟然和苏姑娘出奇的一致,竟也转过头仔细的看了看我。
好像也是要把我的全部都装进眼中。福藤静香子离开之后,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到东交民巷的,又是怎么找到福藤静香子的。她一个女儿家的,一路上到处都是作乱的洋毛子,她只身一人来到使馆区找到福藤静香子,我都有点儿不敢想象他是冒着怎样的危险才找到的。
我很想问问在这三天中间,苏姑娘和小妹你们是怎么挨过来的,可是我根本不能说话。只能张张嘴,我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头,然后看着小妹,嘴巴微微的张了张,我想让小妹通过看我的口型来知道她们在那三天里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不然我会很不安的。苏小妹自打苏姑娘离开之后,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点儿干粮,是不是已经没吃的了。
彪子再说他把这个地方告诉朝廷的时候,苏姑娘也知道,还加说了一句,皇上的人。
他们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事情朝着不好的那一片发展,极是他们早已经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结局。
小妹非常的细心,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细微的动作她都能一眼看出来。小妹轻轻的用手撑在我头的两边,脸朝下对着我问道:“柏大哥,你想问什么,你只管说,我看你的嘴巴就可以。”
我张张嘴问,并尽量把嘴张得像平时说话一样。我问道:在我昏过去的三天,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有吃的吗?在哪儿?
小妹并没有看明白,一脸的疑惑。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刚才福藤静香子把衣服掀起的时候牵动到我的伤口,疼的我早已忍受不了,刚才没有出声儿,但是说出的话早已让我疼的难以忍受。
疼的我浑身直冒汗,苏姑娘用手帕蘸掉我额头和伤口附近的汗水。但我还是疼的浑身直打哆嗦,肌肉颤动的让我浑身难受,可是只能忍受着剧烈的疼痛,除了等待外还是等待,我别无他法。
疼了一会儿,在苏姑娘和小妹两人为我扇风的等待之中睡着了,可能是昏过去了也可能是睡过去了。反正,只要是我没有意识的时候,身上便不会疼。所以,我只要能不醒过来我便不再醒过来,但总是睡一会儿便会被苏姑娘亦或是小妹两人轮流的拍醒过来,每次我只要一闭眼便会被拍醒。
期间昏睡被喊醒,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外边终于想起来“哒哒”的马车声响。我顿时也不再困顿起来,苏姑娘和小妹都竖起耳朵听着。马车声响就在鬼厅废墟的外边停下来,接着便是踩在干燥枯焦的树叶上的脚步声,咔嚓卡擦碎裂声让我突然想起来我中枪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
当我正担心的时候,外边的脚步声慢慢的停下来,我的心也开始噗通噗通的跳着,仿佛要从胸口中蹦出来。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屋子里阒静,我甚至能听见苏姑娘和小妹两人的心跳声,伴随着脚步声,咔嚓——噗通,咔嚓——噗通。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来,苏姑娘起身出去,外边传来一阵轻喊:“苏姑娘,苏姑娘请开门,我是福藤静香子。”
苏姑娘把门打开,跟随者福藤静香子而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福藤静香子指引着这这个男人来到我的身边。
福藤静香子对我轻轻的说:“这位是安田成渊君,他就是来给你看病的一声。”然后转过身子对安田成渊君哇啦哇哩的说些什么,安田成渊君点点头便来到我的身边。
福田成渊君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用箱子,拿出一块白布戴在嘴上,就跟驴马骡子用的“嚼头”一样。然后静静的走到我跟前儿,低头仔细的查看我胸口的伤病。
看了片刻,便站起身子对福藤静香子说些什么,可能这个日本医生不会说中国话,只能让福藤静香子一会儿来转述他们之间刚才在讨论些什么了。
讨论完毕后,福藤静香子看了我一眼对苏姑娘说:“柏广先生的伤口已经是严重感染,若是再不送到医院的话,很有可能因为破伤风感染而死。”
苏姑娘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煞白,小妹也用手捂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盯着福藤静香子。
“那,我们救赶紧去医院吧,现在就去好吗?”苏姑娘看着我说道,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我不忍再看下去了,已经看得太多了,我只能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福藤静香子回头看了看我说:“但是,医院只接受洋人,所以,如果要去的话你们是不能去的,只能我带着柏广先生到医院。”
苏姑娘拉过小妹的手,怔怔的盯着我看了会儿,对福藤静香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