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下冠冢,葬谁人之清名
苹果酱2015-10-25 02:514,344

  “公子,啊呀,您这面相可真是不凡啊;老朽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听这声音,不识之人绝对会一不小心着了此道,可小景瞻可不同,因为这把声音对他而言不可谓不熟,而且还是最近这两个月与好友萧时中的谈资。

  “……。此为人中龙凤之姿也。在朝则为王相,在江湖则为霸王相。前途无可限量,贵不可言啊。”那相士说了一半,景瞻便接了下去说了起来,两人一同开口,一同闭口,说地话竟然是如出一辙,一字不差。就连最后一句“前途无可限量呀”这句之中的感叹、赞叹地夸张语气竟然也是惟妙惟肖!活像是一名老师刚刚讲过课,叫起来两名学生回答问题般,整整齐齐,默契十足。

  “啊?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说地话?你也是本门……”一身道袍,灰衣相士吹胡子瞪眼,如见鬼魅!

  景瞻啐了一口,“呸!十个江湖骗子有九个都是这般台词,你这几个月糊弄人的小把戏,小爷早已听的倒背如流了!!”

  来人身材高瘦,几缕白须,映得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咦?原来是刘小兄弟,我还以为……”眼见老道颇为失望地道。

  眼见景瞻面露愠色,急忙讪讪,“呵呵,呵呵,误会误会……”老脸笑紧起来像极一朵菊花似的。

  老道大名陈图南,道号扶摇子,自称是一直游历天下,四处锄强扶弱,除暴安民。几个月前来到苏州,凭借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将苏州富绅都给忽悠住了,这其中也包括萧时中他爹,几句“令郎(指萧时中)本是文曲星之徒,为受文曲星君之托,入凡尘历练,可因文昌星君亦是嘱意他,命中注定会有一次桃花大劫。”便蛇打七寸地切中了萧员外的要害。

  生意败了不要紧,钱可以再挣,儿子功名不功名的也不打紧,打紧的是儿子这辈子至少也要平平安安,谁知道他丫的文昌星君喜欢跟文曲星君开什么玩笑,这个玩笑又开到什么程度?别是一命呜呼的小玩笑,他丫的在神仙眼里最多是又来个转回转世,小重下生便好,我一俗人,这辈子可就这么两宝贝儿子,少了一个不是要了他老命么?

  在老道扶摇子的“谆谆善诱”下,萧员外越想越是不对劲,越想冷汗就越冒,赶忙询问老道解救之法。唉,想萧员外英雄一世,可最大的弱点就是两宝贝儿子,说及儿子便慌了分寸,连江湖术士之言可信不可信都不顾了。萧时中也苦劝过他父亲,可爱子心切,破些钱财算什么,抱着这样的心理的萧员外是格外慷慨,直让这位“仙长”红光满面,笑容灿烂!!

  “令郎三月内必无大事。”这句空空口头票据便是在扶摇子一通不知所以的做法之后,萧员外得来的唯一回报。

  这下饶是平时温文尔雅的萧二公子也不干了。

  三个月没事??

  我都十七年没事了,平时不赌不抢不嫖,我能有啥事?

  你丫敢咒你小爷?

  ……

  在跟景瞻愤愤不平地述说心头怨气之时,萧时中可是连脏话都差点骂出口了,越说越气,最后差点就要主动去青楼献身,钟情某风尘女子去证明那无耻老道的失败了。虽说最后还是被景瞻给生生按住。

  前几天三月期满,萧二少大病小病,大灾小灾一次没有,虽说跟他爹硬是说怕他出事,把他平时出门时间减少为以前三分之一大有关系,不过你看这不是应了扶摇子老道仙测不是?小景瞻便拿好友开涮,说是也挺佩服起这老道来,这下可好,萧时中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老高,大言“我会报复地”,然后跑开生闷气去了。

  今天便弄了一出激将计来挤兑景瞻他爸,帮帮自己好友,顺便拿之开涮一下兑现自己承诺,虽说最后下场不怎地。

  “道长~”景瞻突然如四五月间的太阳般温声言到。

  扶摇子打了一个打冷颤,手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大块。

  “小友何事?”

  “仙长法力高强,小子一心向道,万望仙长能收俺进入门墙!!”起码那口吐金莲,忽悠人的本事是真的。

  “不是老朽不肯,而是小友你仙缘未合啊~”一副惋惜,痛心疾首。

  “不知小子几时才能仙缘符合呢?”

  “这个……不好说啊,许是十天八天,也许是十年八年,未可知也。但是嘛……老朽有句话不知小友愿不愿听?”

  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摇头晃脑,一副世外高人样。

  “仙长此话怎解?”

  “意思就是让你平时多积功德,与人为善,助人为乐。”

  “哦……”似懂非懂。

  “咳咳,让你这么积攒法,不知何年才能攒满,现在就有点小事可以让你积攒功德,贫道受人所托,要在此处施法,需些法具,你帮我去城里购些来。”

  说半天是要我跑腿啊……这老狐狸……

  谁让俺心地善良呢?算了,看在你让时中三月无事的份上,就帮你一把,时中今天在爹面前帮我说话,我帮老道跑腿,就算回了礼数了,呵呵~心中想着,又与扶摇子老道杂七杂八闲扯了天涯海角,与扶摇子约好时辰,捞够好处才肯离去。

  临走时,景瞻还在远处大喊了一句:“师尊,你吹箫真好听~~”想起刚才听到的绝美箫声,更坚定了景瞻的拜师心理。一技在手,生活不愁啊。

  扶摇子脚下一踉跄,差点没摔着,我啥时候收你做徒弟了??吹箫?吹啥箫??我啥时候吹过箫了,前些日子在宜春院帮做法倒闻了几个音,这几天连口哨都没听人吹一个,还箫呢!!

  仙长就是仙长,压根没把凡人的烦人话往心里去,赶紧忙起正事来,掏出怀里的一张牛皮,仔细研究了起来,一会又东张西望,喃喃:“是这里没错啊?怎地不见那物?难道是我道行低微,视物不透?”

  *******************************天下自靖难之役以来,颇崇道教,一是因为天下刚经大乱初定,人民需要一个心里信仰赖以维系;二是统治阶级自洪武以来,对道教一直尊崇,民意天意如此,当权者便顺水推舟,极力推崇;三来前面提到,天下儒生因政见,对朝廷态度不和,分为两派。不满朝廷者,自是不屑功名,因为出世求道升仙便成了许多人心中的念想。忠于朝廷者,更是喜道非常。仕林中便出现了种奇怪现象,不满朝廷者与忠于朝廷者无论因何事争辩,最终都会回到道教这一话题,讨论道经,似是谁道经论得好,便能证明之前谁人是对的一般。

  一时间天下人人论道,各种怪诞轶闻也越传越奇,道家的声望推至顶峰。

  而天下人心中便有了各派道家的排名,最前的是那朝廷自洪武以来,不论建文,还是永乐,皆不断降旨相邀却屡屡其拒绝的武当道尊张三丰,朝廷的旨意你也敢拒?洪武晚年,建文,脾气好的那些也就罢了,天煞星永乐的旨你也敢抗?人家诛十族都干得出来,你一山头大王也学人家当大尾巴狼?天下人皆静待下文,不曾想,三番五次相邀遭拒,永乐反而显得愈加恭敬了,还口头许诺要为武当山建立庙宇道场,让多少人下巴都掉地上去了。

  这下大家可看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有真本事的,连天煞星都要礼敬三分,盛名之下无虚士,谁知道道尊张三丰修为到了何种恐怖的地步?各种有关这位张道长的极具想象力的民间传说便如下雪花般纷至沓来,一时武当山之名天下妇孺皆知,名声响彻寰宇,一时无两!

  当值道教百花齐放之际,自是不止武当一家名声在外,龙虎山,蓬莱宗,玄清门,百合宫一些也是天下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入道的想法此时已经悄悄地在小景瞻心中慢慢地萌芽了。

  待砍来青竹,回到雷雨山脚的家中将竹子交与母亲,喝了碗小粥,歇上一阵,便带上一壶母亲让给父亲的解渴提神的绿茶,便往苏州城里走去了。

  一路无话。

  便至箫府,遇上萧时中,相互调笑几句便被告知他父亲已经回家去了,与他正走错开半盏茶时。景瞻无法,便告辞时中,买上扶摇老道嘱咐的几样法具,便往穹窿山去了。

  “老头,看啥呢?”一来到便看见了扶摇老道正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看。

  老道沉吟半晌,幽幽道:“这是一块墓!”

  此时皓月当空,四周树影随风动,似有人长百手千足般。

  “废话!还是衣冠冢呢!!”

  “嗯……确实是废话……”

  ……

  “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老道一蹦老高,一脸惊诧样,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景瞻。

  “你看得到??”下意识地再一次确认。

  “有甚看不到的?上面的字我还看得一清二楚呢,我念与你听听!”许是这老头老眼昏花,连字都看不清了。

  “梦……”还未念完,便被一个厉声打断“不要哇……”被老道一阵猛扑,扑倒在地。

  可怜的小景瞻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刚想破口大骂,便与老道的双眼视线接上,与平时的调笑样不同,现在的眼中满带着的是震惊与慌张。

  饶是小景瞻再傻,也知道了目前情况的异常。

  “怎么回事?”长话短问。

  “你看看四周。”借着月光,景瞻看向了四周,咦?这地方有点熟悉啊!这不是今天我与老道相遇的那个地方吗?忽然想起方才的那方小墓,心里突然一凉,背上冷汗直冒了出来。

  今天白天这里可没有这衣冠冢之墓啊!!!!!

  晚上的山林带着冷意,躺在地上的二人此时的感觉更是强烈,两人俱皆沉默,宛如喉头有块巨石哽着,发音不得。

  刚才的月光被一阵乌云遮住了,顿时四周黑漆漆的,配上阵阵阴风,说不出的诡异。

  “仙……仙长,现……现在怎么办?”

  ……

  这猴头,刚才还叫我老头,改口倒是快得紧,扶摇子被刘景瞻的话噎了一下,顿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嗯,我们还是先按照原定的做法祈福先吧!”

  虽然心中惶恐,两人还是战战兢兢地把扶摇子吩咐下的阵型画好,在各个特定方位上摆上各物,一切准备方绪。

  只见老道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竹小简握在手中,喃喃有词,举剑轻舞。

  一缕箫音从天而降,是今天那人,此时景瞻看着老道,见老道仍然念念有词,始知今天误会了。

  清风又一次吹来,与刚才阴深的感觉不同,现在只是纯粹的凉爽,景瞻慢慢放松了紧张的心情,沉浸在了箫声之中。

  刚才挡住明月的乌云现在也悄悄地散去了,一切又回复了宁静,天地间只余下了那一缕箫声。

  那是怎样的一首箫曲啊?似是温声小语,又有引吭高歌,抑扬顿挫,悦耳非常。

  我愿以饱蘸秋水的静美以舒缓而清澈的笔调,描述你天高云淡的气韵寒露时节的柳梢头轻扬的衣袂和纤柔的腰肢,拂动丝竹的悠远与空灵慢慢地一种甜润的气息,融入细微的菊香,浸透我失眠的心情我,伸出颤抖的双手以跪拜的虔诚和急切,感受你的冰清玉洁微醺的眼神,在落叶扑簌的意境里,编织一方寂寞的世界栏外,残梦未央,长空如洗也许,相思的颜色无从调制就如眼前飘舞的身影一般,难以扑捉回荡的思绪在七彩之外,反复组合,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多少闲愁,穿行在今夜的朱阁绮户挽起衣袖,无法着墨我只能痴痴地等待,一颗流星划向天河然后以落雨的结局,淋湿双襟掬一捧晶亮的涟漪在圆圆的荷叶上,留下你凌波的印象……

  景瞻只觉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爽意味,而道长扶摇子还在无声地舞剑做法之中。

  这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放在一边的景瞻带来包裹里,那本是乘着要带给父亲的一壶茶水的陶壶,正在闪耀着幽幽清辉……

继续阅读:第3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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