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记忆之十九
浅夏深夏2015-10-25 02:493,542

  (十九)

  春天过于矜持,挥霍着人群有限的耐性。

  寒冷也许是世袭的,冬天的寒冷并没有随着人群的聚集而有所改变,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所谓的料峭的春寒。春寒,依然是咄咄*人的,余威不减。

  回忆这东西如果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的忧愁。

  放假来的第一天,我们惯例似的从上看到下,说什么胖了瘦了变漂亮了。女生的特点总是趋于明显,不藏掖,暴露无遗。用一声声的尖叫去回应惊人的发现或者出乎意料的美丽。

  于是说,女人是可爱的。

  粟米没来,说是晚来一天,对于大团圆来说是遗憾的。她是第二天来的,我那天到车站接她。

  天气稍微地变暖,雪花开始融化,污浊的泥水让人难以想象是如此洁白的雪的产物。世界上有多少面目全非才能够曲折地表达自然和社会的本质,如此剧烈的变化多少是有点猝不及防的。

  那天我穿着靴子和白得一尘不染的褂子,长而直的头发跳跃到褂子后面的帽子上,急切地要表达着什么。听说她不戴跳蚤了,我不知道是我给她的惊奇大还是她给我的惊奇大,这似乎也是可以攀比的。

  站在出站口,来回走动,等待,漫长的等待,像是等待多年的恋人,焦急而又紧张,这在当时是令人费解的心情。

  认出并找到她是我们彼此转了十八圈以后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敢想象以前的戏语:“你们结婚的时候,叫我啊,我给你们当伴娘。”以后?遥远。

  那天她穿了粉红色的衣服。

  衣服似乎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刘备说过这样的话:“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是如果女人能够做到“丈夫如衣服”的地步就很不容易。衣服对于女生来说从来不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虽说不上是惊天动地般壮烈,但至少也是聚精会神慎重考虑。再没有心肝的女人拿出当年没有来得及穿的衣服时也是一往情深的。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来说,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携带的一种真戏剧。

  粟米紧跟我的身后,没有任何前兆地笑着说:“老大,你的靴子好像和我的一样耶?”她一脸诙谐地看着我,又看着我的靴子。

  “啊?”我表示我的不情愿。女生都是有虚荣心的,或多或少。谁都渴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大到道德人格,小到衣服言语生活习惯。

  “呀,老大!”她又大叫一声。

  “怎么?咱俩的不一样吧?”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不是,我是说咱俩的靴裤好像也一样吧?”她小声地说,但鬼鬼祟祟的表情上依然有着明显的故意。

  “不会吧。”我恶狠狠地瞪着她。

  “哦,不完全一样,不过……也差不多。”

  “你离我远点,我容易呀,大老远的来接你,你还刺激我。”

  “没事,我回去也穿上,咱俩走一块多像情侣装呀。”

  不消多时,我们已经在K32上了,我时不时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深山秋水流淌着,长长的睫毛,适合在其下沉睡。她经常把掉下来的睫毛放在手心,对我说;“老大,给你,许个愿吧,挺灵的。”一脸的天真和虔诚。

  “嗯,那我希望把你的睫毛拔光种在我的眼睛上。”说完,我大力地吸一口气,让气体充满我的腮帮子,将睫毛吹走,一点都不解风情。

  我记得有一次,我看着马老二的眼睛说:“呀,没发现你眼睛真漂亮,你们男生怎么也有这么长的睫毛呀?”

  “你睫毛不长吗,白老大?”他反问,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看着,我发现他的脸上有一个好多好多的弧度,延伸到了耳朵下。来不及说话,他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我眼神里的杀机。

  “真讨厌,你个马老二。不就是短嘛。”我佯装生气嗔怪道。

  “白老大,是不是抽烟呀,点打火机的时候把睫毛给烧了?”他笑着问,还有点一本正经的味道。

  “没有。”这比地球绕太阳转动更像真理。

  “要不你试试?我的就是火烧的。”他得意。

  “去你的。”

  此为后来的一段插曲,暂时告一段落了。

  粟米和跳蚤的感情告一段落是在去年的腊月初八,当时只字未提,是因为太过浓烈。我不敢言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告诉我说:“别跟跳蚤说我来了。”

  “为什么?”

  “不想说,不想让他知道。”

  继而我们都不说话了。

  还记得去年冬天她失恋那一天,她哭得不成样子,我慌张而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说了一句俗不可耐的话:“三儿,别哭了。”

  语言本身其实是很匮乏的。

  那时候,觉得自己很为难,不仅要安慰粟米,还要安慰跳蚤。粟米只是简单地面临着失恋的心痛,可跳蚤还要面临着失去我们这些朋友的压力。

  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对错的,也许当时是冲动没有慎重考虑,而如今已形同陌路。但是谁也不用怪谁,这是没有是非对错的。

  “感情的事,我不便多说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们依然是你的朋友。”我承诺的跳蚤,的确我也很公正地做到了。

  我难以想象她是什么样的心疼。忘记了是谁说过的,一个人只有在初恋的时候,爱的才是对方,其他时候的爱恋,爱的只有自己了。我觉得这是很残忍的事情。也许失恋是同样的痛。

  “感情的事,到头来还是女孩子受伤多。”升沉不过一秋这样告诉我。当时我信服地点点头,因为相对而言,女生还是比较脆弱的。这本身与男女平等的问题是无关的。

  女生是天生的感情动物,当她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她便会奋不顾身,会傻到以为他是唯一和全部。

  女人是令人心疼的,只是在某种前提和背景下我才相信这句话。

  看着她,我不知道我的结局,未知的结局,可我总感觉到一种*迫感,那是因为相似。都是太感性,太天真的人。尽管我时常高傲地说:“爱情哪能是全部呀?不还有亲情和友情吗?俺呀,只想做个单身贵族。”

  说归说,倘若单身都成为贵族的话,那世界岂不是一团糟了吗?我们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生存状态罢了。我知道,我一旦爱,就会爱得义无反顾。人在没有经历的时候是可以说着漂亮的不中用的话的。

  女生的爱情像一支香,奋力地只为一个人燃烧,燃尽了,可烟气依然缭绕,久久不肯散去;男生的爱情像火柴,可以很轻易地点着和熄灭,也可以很快地燃起另一根火柴。

  她总是这样,好久不能走出来。我不知道人究竟有多少眼泪可以如此经久不息地泛滥,任悲伤逆流成河。于是渐渐地我们都累了,真的累了。她,感情,还有我们。

  大学里,仅仅的一年,我却看惯了分分合合磕磕绊绊。爱情不再是以前神圣的感情了,而是更加的生活化和现实化。但我依然向往爱情,无需掩饰,只是我不迷信。

  她趴在我的怀里寻找安慰。她说,我可以很大方地说,我真的喜欢过,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个看似很俗又很傻的问题,在她看来却是极其的郑重和认真。

  “想开点,过去了,忘记吧,真的不值得。”我安慰她说,但我也知道其实没有所谓的值得与不值得。因为感情是不可以用测量的方法来知道盈亏的。

  喜剧让人赏心悦目,而悲剧让人刻骨铭心。我坦言又是一场悲剧。当我们选择牵手时,面临的也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一直走下去,要么在某一天分手。很简单的结果,简单到令人心痛。没有人是为了分手而牵手的,可总是有太多的牵手走向了分手。太年少的我们总是匆匆地牵手匆匆地分手,来不及温暖彼此的手心。然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背对背离开,决绝地连影子都没有交集。

  人最悲哀最软弱的地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舍不得为自己放生,舍不得一段没有底子的感情,也舍不得内心深处潜藏的一种虚荣,于是我们选择了自我沉溺和自我伤害。

  其实,在那一刻我懂得了,也许我们珍惜,我们爱的只是一种感觉,当这种感觉不在了,牵手也便成了伪装的样子而已。我说过,太执念的人是傻子,可美丽也就美丽在固执和这份贪嗔痴上。

  不要说再见,因为无需再见,再见只会让彼此难堪。可以低调地伤心,可以低调地流泪,再见时已成陌路,不如陌路。

  以往那些最美好的记忆,因为夹杂着疼痛而统统成为了不敢触碰的感情。

  谁也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和配角,谁又能陪谁走到地久天长?

  她就这样一天天地消沉,睡觉,流泪,逃课,拒绝吃饭,我也就这样无能为力,发自内心的无能为力。

  “爱在心中破灭而不怨恨才算是悲悯的爱。因为不躲不闪地承受痛苦并期待着一切苏醒过来,你的爱才显得无比尊贵。明知道这份爱会伤害自己,还是一心一意地珍惜着,这份爱才显得无比的坚强。”这是当时我发给她的短信。

  其实寒假里失恋的不仅仅是粟米,还有岁月发香。对于她,我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我的话是拙劣的。语言往往是有背景的,如果没有背景,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于是同样的遭遇,我却只给粟米一个人说。

  岁月发香是水一样的女子。水,乃容万物也。

  妖妖写状态说:“得之何喜?失之何悲?”

  “得之而喜,失之而悲,方乃俗人之过活也。得之无喜,失之不悲,人之超脱也。生为俗人,岂能超脱世俗?是故得之而喜,失之而悲。”我回复说。

  我们都太过独特,青春也因此变得迥异不同而又犀利。我们渴望重叠,渴望在别人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余光,渴望在青春的数集里有着交集或者补集。可我们一直在寻找,也一直在失望。

  但是这种独特和犀利只属于青春,只属于校园里流行的纯情唯美的青春。等到走进五味红尘,你才会发现社会往往会消磨你的独特和犀利。于是从一开始都是原版的我们,渐渐地都成了盗版。时间久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因为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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