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记忆之十八
浅夏深夏2015-10-25 02:493,945

  (十八)

  寒假在家寂静地度过。日子似乎变得清明,像织布机上单调的经纬,单调却又不可或缺。一切仿佛变得凌乱没有次序,也许这是曾经已然习惯的东西而今又以全新的面貌重现而已。当我习惯了有规律有计划的生活的时候,我就很难在去适应散漫的生活了,也许人的适应能力就是如此的有限,或者说我的适应力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和单薄。

  家,从来不是奋斗的地方,它更合适休养生息。

  跟门神说:“计划是大树的枝干,支撑着方向,而自由是树叶,茂密着生活。”太自由或太严谨的生活都是一种悲哀。

  当然,寒假也是值得纪念的,尤其是作为理想,小小理想的纪念。

  这个时代的女生是爱美的,爱美也不仅仅局限于这个时代,任何时代的美丽或者潮流都是本性的追求。

  梦寐以求的是有一头黑而直的头发,直如一泻而下的瀑布,没有开端没有结束的流畅。黑如盲人世界的黑。这个不大不小的梦想在寒假里终于有了结果。

  生活总是趋向于平衡,因其平衡,生活才显得安全完满。妈妈要以剪发作为拉直的代价,我只好佯装乖巧,敷衍搪塞。而相比之下,老爸倒是开明的多了。他是很少干涉我的私人生活的,他总是说:“你都这么大了,啥都懂了。”为了让他更放心,我也附和着说:“我吧,也大了,咱也得考虑实际,不能太追求时尚,毕竟条件有限,但也不能与社会格格不入,是吧,还是适度的好。”

  拿着老妈“施舍”的钱,我发狠说:“哼,不花完你我决不回家。”于是轰轰烈烈地走了,到同学家小住几日,其实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挥霍。并写一状态说:“我要来个大变身。”二姐不无担忧地说:“别变成魔女就行。”

  关于钱,我有着自己的看法。

  我从来不承认钱是万能的,但我的确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之辈。我不高尚,所以我喜欢钱,其实钱和高尚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我喜欢钱,也许从小就喜欢。钱是个好东西,我才不用故作清高地说什么钱是万恶之源,腐蚀心灵。对于我来说,钱就是钱,钱可以买到我所要的东西。至少我没有觉得它腐蚀过我。爱,是因为难得。我们很少对一种唾手可得的东西恋恋不舍过。爱钱是因为受过没有钱的苦,所以更懂得珍惜,当然相比起那些更加贫困的来说,我的苦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因为没钱,小时候从来不敢开口要需要的东西;因为没钱,为了买五元一本的字典,我却要抱着母亲的腿哭上一个上午;因为没钱,我的过年的新衣总是在腊月三十买,等过了年,老爸才说“三儿,你的衣服不是三十,而是十块钱一身。”于是我连撒娇和失望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没有钱,我渴望自己生病,因为病了会有好东西,可后来才知道自己很傻,因为病了以后我往往是不吃东西的;因为没钱,老爸因为我浪费了五个小钉子而狠狠地给我一个耳光;因为没钱,我与梦想擦肩而过,南辕北辙;因为没钱,我成了朋友眼中不吃零食的乖乖女;因为没钱,我坚持了半个月,只吃简单的馒头咸菜,只是为了省下买书的钱……

  可我很庆幸,我还是我,我没有因为有钱或者没钱而扭曲了自己。不管日子是怎样艰难地转向了宽裕,但我始终习惯了对钱的小心翼翼。

  见过清高的人,有钱的时候固然绝口不提钱,即使后来被钱*得很厉害的时候,也还是把钱看得很轻,这种一尘不染的态度极引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了事物的对面去。

  钱太多了不好,钱太少了也不好,还是不多不少的好,可倘若你问我何谓不多不少,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冥冥之中的中庸。不是说人是万物之灵长吗?那么被钱役使的人该是多么可怜呀,所以还是拿钱来享受生活吧。

  人生如梦,一袖红尘,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然而这未必说得太过超脱。生为俗人,钟爱俗物,如此而已。钱,亦不过是俗物,为俗人所用可谓是用得其所。

  说完了钱,忽然又想起了关于承诺的一些零碎的语言。

  记得高考以前,我信誓旦旦地对爸爸说:“如果我考上了一本,我就要一个滑盖手机,如果我考上了二本,我就不要手机了,你就别卖我的狗狗就行了。”老爸老妈表示赞同。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我却总是在不追究的情况下去违背自己的承诺。也许这根本就不是承诺。

  我蓦然感慨,承诺从来都不是活着的附属品,它是日常生活以外的奢侈。所谓的承诺只是生活中圣神化的简单的语言,是我们吃得饱喝得好时说的漂亮的属于天上的话,以此来证明自己尚存的一丝高尚。这关于承诺的事实多少让我有点心疼。

  而这个寒假,拉直,手机,我是应有尽有。

  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常说,太阳晒屁股了。可大冬天里我们裹着厚厚的被子,太阳怎么会晒到屁股呢?裸露的手,沾染的都是雪花的味道,却每天喊着太阳晒屁股。对于屁股而言,情何以堪?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抽象而已,抽象的时间概念,抽象的思维,连晒屁股这种抽象的阳光味道都是抽象的幸福。这种人为的戏剧是对内心充满慵懒的解脱和原谅。

  那时的一天一天,温暖而缓慢,正像老棉鞋里面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手机是容易上瘾的东西,或者说,人在空虚的时候是容易上瘾的。

  记得刚买上手机的时候,天天抱着,一上午或是一下午。为了听手机的铃声,故意用电话打我的手机,然后转过身静静地看躺在茶几上的手机是怎样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想起来都要笑自己的可爱和孩子气了。

  也许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物存在的价值而已。

  还好,那个时候最紧de右手总是跟我打电话,那是我至今感念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习惯了喊蓝色忧郁为最紧de右手,虽然是一个人。我不知道这紧紧的右手里握着什么,但我却无意中感觉有着一种力量,这力量和我的喜好一样没有缘由。

  裹着厚厚的棉袄,像个笨重的企鹅,站在路灯下。时不时地矫正着自己的靴子,因为着急,我的靴子被歪歪扭扭地穿出来,遭受着积雪的耻笑。站在街角处,声音辽远而空洞,我知道头顶的路灯又在偷听了,这路灯还曾经给过我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喜悦。

  四十分钟是个敏感的时间段。

  “你们还说呀?”老爸诧异地问。我不予以理会。

  “你们都说些啥呀?”

  “忘了。”的确我是忘了。所谓的闲聊不就是因为没有主题吗?

  记得他开玩笑说:“你说你接我电话,回去了会不会三堂会审呀?”

  “啥意思?”

  “我吧,一男生,现在又是晚上,你还在外边,加上我又高又帅,黄金身材。回去你爸你妈和你姐还不让你招供呀?”

  我晕,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撑死是二堂会审,我妈出去玩了。”

  回来向老爸通报内容,老爸乐得气喘,半天说了一句话:“他当兵呀,该不会是在部队喂猪吧?”

  “应该不是吧。当个做饭的已经够差劲的了,你还让人家喂猪去呀。”我忍不住乐了。

  每每我不开心的时候,爸爸总是小声地问我说:“三儿,那个刘斌不跟你打电话了呀?”

  “他不叫刘斌,叫张斌。”

  “我知道呀,我说错了你不就乐了嘛。”原来是我上当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服。

  新年,还是来了,带着别人的希望和失望。

  对于新年,我是失望的。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喜爱的了,新年不也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吗?是我们习惯将这一天当做一年的开始,可这并不代表是我的想法呀,从我一出生或者说从我懂事起,这种思想就存在了,我没有思考过它对我的意义。等到思考了,这新年也不再是我的了,我们选择了相互抛却。

  小时候,总是想快快长大,于是极其渴望过年,仿佛长大了就能触摸到天堂。大了,总是想快快变小,于是极其讨厌过年,仿佛变小了就能回到童话。这是多么对称而公正的对比。可人不能倒着走,就像水不能往高处流一样,无以逆转。

  过年,我没有走访亲戚朋友。所谓的亲戚除了有一定血缘上的联系以外,我是没有什么感念的了。所谓的朋友,除了还有一点童年时代的记忆以外,我们也没有过多的联系了,站在已为人妻人母的同学面前,我始终不知道我是该说我们曾为同桌的记忆还是说说市场上奶粉的价钱,于是这样的难题让我不敢出门了。复古如果是一种潮流,那我何尝不可以做一次淑女呢?

  妈妈说,不出门,会被别人忘记的。我固执地不予以回答。

  我们之所以会遗忘,不是因为我们的记忆具有保质期,而是我们的心里具有保质期的回忆。遗忘,是因为不该记住,所以遗忘是件问心无愧的事。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拒绝遗忘,所以遗忘和铭记一样成为了每个人不可少的经历。

  如果说世界把我遗忘了,那敢问一句我还记得谁?会矢志不渝地记着谁?彼此豆蔻年少,谁又能许谁个地老天荒呢?只是这话是断不敢讲给老妈听的。她一准会说我有病。如果有必要,我愿意做一个讳疾忌医的人。

  时间好比一把锋利的小刀,用得不恰当会在你美丽的脸孔上刻下深深的纹路,使旺盛的青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消磨掉。但是,如果使用的恰当的话,它却能将一块普通的石头琢刻成宏伟的雕像。

  我想我在一个无以逆转的趋势成为一个黄脸婆了。

  其实,时间仍在,是我们在飞逝。

  极其病态与极其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这些年来,人类到底也这么生活下来了,可见疯狂是疯狂,还是有分寸的。纵使我们年少轻狂放纵无知,可显然是相对于其他平稳安静而言。我们不是英雄,只是这个时代的妇负荷者,生活得并不彻底,但究竟是认真的,当这一切青葱的温情岁月打马而过,我们没有悲壮,只有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是一种启示。

  人是生活在一个时代的,可是这个时代却如影子似的沉没下去。人觉得自己是被抛却的,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就胡乱抓一些基本的真实的东西,我不得不求助于古老的回忆。记忆往往比眺望未来显得真实可靠而又亲切,所以当我们与现实发生冲突和不和谐时,我们产生了郑重而蠢蠢欲动的记忆,阴暗或者明亮。

  华年似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左岸是记忆,右岸是未来,中间流淌的才是真实的清澈见底的现实。现实摇摇摆摆,荡出个千层波浪,久久不能平静。

  “爸爸,时间过得真快,我觉得啥也没有学呢,就会上网和发呆了。”

  “那你想干什么?”他出奇的平静。

  “想去泡图书馆。”

  “嗯,这就对了。”

  接着我们都沉默不语,仿佛这短暂而不连续的沉默能让我得到宽宥,也能增加我的信心和勇气,好像从今以后我从新做人似的。说话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如果我们可以不负责任。

  就这样,时间将我送走,我知道冬天也已是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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