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还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凌云木。
胸有凌云木,无高不可攀,我始终会铭记的训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凌云木的初衷了。
那时候,和所有采编部成员坐在一起,发现自己真的很平凡,其实每个人都很平凡,只是别人的平凡会在我们自己的不自信中悄然长大。
我时常告诉自己,一个低的起点,不是为了堕落和自卑,而是注定要有一个高的终点,所以我放下以往所有的荣耀和赞誉,从最卑微的角色做起,尽管我显得平庸和无知。
看到那么多好的文章,各具特色,内心仰慕,但奈何天资愚钝,不能学来。于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文章,胆战心惊。
韩寒说:“怀才好比怀孕,时间久了总能看出来。”起初,我毫无思考地点点头,如今想来也不尽然。怀孕尚有流产之说,那么怀才岂能没有夭折之险?
妖妖说,尚需伯乐。
从某种角度而言,我们充当着伯乐的角色,也许我们并不专业,并不高深,并不娴熟,于此,压力和责任双双落至肩头。
看着他们满腹才华,我突然想起了“文人”这个字眼。
其实,我们都具有文人的性格,而缺乏文人的胸怀,我称之为文人,其本身就含有狂妄和无知自大。
我们都有着善感善念而不善忘却的心,尽管我们看起来和别人一样,谈笑言语。只是文人有着敏感敏锐而又脆弱的心。说心是脆弱的,其实是不合适的,那是一颗颗坚强而纤弱的心,通过纤细柔软或怒视犀利的语言显现出来。他们的文字总有微微的疼痛。
我小心地说:“我不是文人,我只是一个写东西的人,一个喜欢写东西的人。”但我却一直用文人的规格来苛责自己。
然而,遗憾的是,我难以从我们这些喜欢写东西的人身上发现一种气质,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和兼济天下的胸怀,我们始终是顾影自怜的小人物。
一个纯粹的世俗社会是很少允许我这样想的,于是我的这些零散的想法只能限于间歇性,类似于精神病患者病情的发作。
有那么一段时间,感冒,难受,嗓子疼,但我还在心眼儿里有着点点的窃喜。
嗓子哑得快不能说话,我喜欢这种感觉,突然的安静和停止,尤其是我这样平日里喋喋不休而突然安静的转变。也许她们也喜欢这种转变,因为我没有反口的能力,她们尽可以像我发起任何形式的唇枪舌战。
这样,我可以不言语,很多话,沉默足矣,我给了自己一个多好的理由去安静地倾听我周围的世界,然后笑而不语,那只是我自己才能懂得的洒脱、超然和冷静。
沉默的姿态类似花瓣,总是悄悄地打开,此刻我试图用安静的色泽给予嘉许,双唇紧闭,默念道,人生无需喧哗。
左岸,也就是我们采编部的部长,匆匆地交待完一些事情便走了,于是我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代言人。我也开始初尝管理者的滋味。一个好的管理者是不需要亲身亲为的,她需要合理分配。我想这是我当初关于管理者的唯一的一点貌似正确的认识。
秉承着这个原则,我把下载图片的任务交给了蝶殇风影。他说他有事先走,我不挽留,因为我只要结果。
下午,等了他好长时间,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我的鸽子,本想狠狠地予以批评,但当看到劳累不堪的他时,忽然心软不忍再说。
然而,他却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我突然感觉到这是一个威胁,惩罚一个人,往往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你让他难受,令一个是他自己让他难受。于是我选择第二种。
“行了,我陪你去网吧吧。”看着他的疲惫,我安静地说。
当时,我们是去的柯林网吧。
柯林网吧,有一只狗,白白的,好大好大,后来我们宿舍的孩子将柯林唤作有狗的地儿。
烟草仿佛是男生与生俱来的嗜好,于是在充斥着男生的网吧里,浓浓的烟雾让我难以呼吸。病态的嗓子懂事地附和着,使劲儿地干咳,大有呕心沥血之状。
我和他在包间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任务完成,走人。
在路上,我好奇地问:“里面不是有空地吗?为什么进包间?那么贵。”一个女生的天性仿佛总与居家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女生是接近生活的人群。
“你不是闻不了烟味儿,怕呛吗?”我没有时间顾及他脸上的表情。
很久,如果可以这么说。我没有说话,因为温暖和感动。
我知道,我该用一种感恩的心去铭记每一个人给我留下的温暖和感动,经意或者不经意。只有这样,我的内心才会有足够的阳光的味道。向着阳光生长,是最简单的活法。
每次从凌云木回来,总是带回属于凌云木的故事,属于我们的故事,所以凌云木采编部的人和事对于我们宿舍来说,是极其明了的。
如果没有特殊,这件事也是不例外的,于是我一五一十地讲述着,我努力让自己不带有任何的感*彩,努力让自己做一个旁观者,可终了发现,自己始终是一个动情的参与者以及痴情的回忆者。
“老大,包间里都有什么呀?”岁月发香问道。
“电脑,沙发,两个。”
“有床吗?”她又问。
“有。”对于孩子们的问题,我基本上是有问必答的。
“有被子吗?”
我恍然大悟,亏得我还有问必答,她显得得意。
“这个没有,说白了就是有床有枕头,不过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俩人儿,怎么样?你满意了吧。”我笑着说完一切,岁月发香再无退路,惹得宿舍的孩子咯咯地笑着。
永远不要忌讳真话,因为真话是无懈可击的。当别人正准备攻击你的谎言时,你脱口而出的真话往往会让早有准备的她们变得束手无策。
曹*之所以可爱,其原因之一就是爱讲真话。
女孩子,是喜欢八卦的,我将它归结为女生的天性。孑孓说,男人之间的谩骂是男人之间感情的粘合剂。那么我说,女孩子之间的八卦、刺激和调侃是女孩子之间感情的润滑剂。因为明明知道你不会在乎,所以才大胆地说你,怎么坏就怎么说,只是这一切都不会伤害谁,无伤大雅。
深秋已经渐行渐远,尽管已经下了一场雪,但从我的理念来看,仍然是深秋,浓郁的深秋。我不知道哪一天,秋会戛然而止,应运而生的便是冬季,初冬,仲冬,深冬。
岁月就如此单调地轮回,总免不了让人心疼,我一个人散步在校园的晚上,听着粟米的MP3。我肆无忌惮地放纵着自己的忧伤和感情,不负责任。那时候最喜欢听的是《清明雨上》和《我要的飞翔》,在这种交替的情感中,我挣扎而沉迷,不能自已。我究竟为何如此的疯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倒着走路就像倒数岁月般浪漫,我以初行者的眼光,重新认识这座城市,这正像一段秘而不宣的感情。杜拉斯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时,他便已经陷入苍老。”很久以来我一直醉心于回忆之中,我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苍老,无以逆转。
看着每一张擦肩而过的来不及看清的脸,显得麻木而扭曲。角落里疯狂接吻的情侣,也许我会驻足看上两眼。那临近于舞蹈的肢体语言是用来表达和宣泄内心情感的吗?而感情可以用肢体语言表达得如此酣畅淋漓吗?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目光凄迷,渐渐眼前疯狂的爱情发泄,在模糊着,那舞动的变换着的姿态让我觉得不舒服。突然感受到存在于天地之间,存在于流俗之中的欲望,这欲望,像是诅咒,也像是梦呓……
我的驻足本是无心,却令人扫兴或者羞涩,于是,我背离逃走。
忽然间,想起贝多芬说的一句话:“要想更美好,便没有不可打破的法规和法则。”
我深情地望着妩媚的夜空。
给王子打电话,王子斥责道:“你还知道我呀,我以为你失踪了呢。”
我的感情毫无防备,被她真实朴质的语言攻击得遍体鳞伤,而我只是唯唯诺诺,假装平静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好久不见,当真正见面时,并不会发生我们想象中的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或者深深相拥,像经历了生死般的隆重。那只是适合于想象罢了,生活终究是平实而具体的。见了面,无论我们多喜或者多悲,我们也都是嘿嘿傻笑,抑或大惊小怪地喊道:“这丫丫地,长胖了,长瘦了,咋个变漂亮了……”诸如这类有目共睹的话,再或者就是给她一拳说:“死家伙,跑哪儿去了?也不来看我。”这才是真实的见面。那么熟悉,那么亲近的律动和心跳是相距千里依然清晰的深情的呼唤。尽管我们疲于抒情,对这份感情只字未提。
“死家伙,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找到你,你开学了也不联系我,我都把电话打到你们家了。”她喋喋不休,这是向来利索的她少有的状态。当一个人为你改变时,先不说,这改变本身是好是坏,至少我们是窃喜的。
“我没手机,没买呢。”我知道自己在找借口。
一个懂你的人,是会相信你说的一切的,包括你的谎言。因为她纵容你,因为她相信,因为她不忍苛责你。连你的没有底气的借口她都可以傻傻地相信。
“我给你个手机号,有事给我发短信,千万别打电话,话筒有问题。”我不想就此逃走,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会一直抓着我不放。
“你有QQ号吗?”我问道,有点木讷之感。
“没有,我不上网,不过我可以为了你申请一个。”
“哈哈,我面子还挺大。”
后面的通话,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忘记了,我只记得意犹未尽的我穿梭在食堂时那种漂泊无依的感觉。
后来,她发短信说:“给我起个网名吧。”
“那叫梦湿行云吧。”
“啥意思?”
“不告诉你。”此刻,和她斗嘴,丝毫没有胜利感。
“旺,我写了一篇日志,你看看吧。”
我,匆匆地跑到网吧,一路上想的只有她,就这么简单。脑海中只被一个人或一件事占有的情况,我已经记不得了。
那是她写给我的,也是她学着写的第一篇日志,我呆呆地坐了好久好久……
为了她,突然想写诗,但是仅仅存在于那么一瞬间的意识是单薄的。为她写的那首诗是事隔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段时间,想了很多以前的朋友,有的只剩下*裸的回忆,仅有的回忆。忘记了她们的荡漾着秋水般的眼睛,忘记了她们睫毛下的阴影,忘记了她们手掌上错乱的手纹,全忘了,没心没肺地忘了,我甚至以为这一切对我而言是不可以原谅的,那些曾经的刻骨铭心……
当来路在记忆里显得贫瘠,一些人在此刻蜕变得如此丑陋,一些人的爱在此刻无法释怀,一些曾经无以为继的回忆此刻找到了苍白的结局,它们被拿在手里慰藉和祭奠流走年华的未央之缘。
郭敬明说:“人心的空间是一定的,一些人走进来,就有些人走出去。”我无条件地信服,也只能这样,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有一种饥渴和贪婪源于内心的干瘪和空缺,所以我才会那么难以释怀,不忍心舍弃那些曾经拥有过的朋友,哪怕是那些碎片般的回忆已再经不起风的敲打,哪怕那些若隐若现的片段里只剩下她们头发的颜色。
事到如今,我依然困惑,朋友究竟是属于一段时间,人生的某个成长的阶段,还是永恒呢?其实我是不相信永恒的,永恒对我来说只是个浅薄的误会。
内心有种无法宣泄的愤懑和郁结,无法转移。当我看到“相忘于江湖”这个浅色的字眼时,我禁不住震颤,好吧,那么就相忘于江湖吧。
于是,我写下《相忘于江湖》,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满意的文章之一。为此,写作老师将其公之于众,让学生点评。且不说它让我一炮走红让别人谬称我为才女,我只记得心痛,因为悲比喜更刻骨铭心。
“痴心女子负心汉。”听完蓝眼泪的评价后,老师这样说。
我笑了,笑得笑靥如花,笑得酣畅淋漓,只是没能掉下眼泪。
“老大,你写得啥意思呀?”妖妖问我,带着小女孩的稚嫩。
我一脸的深沉,也许那是我一贯的表情,具体说了什么我是不记得的,只记得妖妖的泪光。
我别过头,坚持着不哭。心空荡荡地难过,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幻灭,只是我的心伤不是为了忘记,而是为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