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记忆之四十
浅夏深夏2015-10-25 02:495,002

  那段复习的时间,也许是最美好的时光了。

  中国的教育还是这样,磨剑数载只为一击,于是摸清了门路的我们似乎显得有点懈怠了。每天整装待发,就连平日里最赖床的粟米也活跃起来。吃饭,上自习似乎成为了我们固定的循环,单调亦不可间断。考试,让我们再次聚在一起,装模作样也好,认真学习也罢,自习室的人渐多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起初,刚上自习的人还少,于是捡了个最风光的地儿,任头顶的电扇,凉风习习,偷得片刻欢愉。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自习室日益拥挤,我也开始出逃,不喜欢拥挤,不喜欢和太多的人在一起。

  于是,凭借着自己要当主编的身份,提前名正言顺地理所当然地移居到了工作室。大摇大摆。人总是这样的奇怪,对于身份所给予的压力和迥异我们暂且抛置,却那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身份所给予的快乐和特有的权利。

  几乎是在同一天的同一刻,移居的还有门神。

  一室两人,对立而坐,沉默不语,不过听起来是很煞风景的。忘记了是谁开始说话了,但我想应该是我,因为闲暇里我比他健谈的多,不过也可能是他,因为我对陌生人是冷漠的多。喋喋不休的话以抽刀断水水更流之势淌过了一个完整的下午。

  然后回宿舍后,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下午,啥也没干,就说话了。”

  我不知道人为什么对明明不歉疚不悔恨的事情要摆出一副腼腆遗憾而又愧疚的样子。

  确切来说,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地接触他,之前除了我们彼此知道是凌云木的意外,记忆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

  如果你非要让我和他扯上那么点关系的话,那我将要追溯到去年冬天了。

  记得去年冬天,那场雪成灾,一眼望去,人如长龙,各式花伞试着与雪花比美。而门神高高的个子,头戴雪花,比鲜艳的花伞还要吸引人的眼球。于是说跟他共撑一把伞,结果你是可想而知的了。他拒绝了。如今想起来,我是暗自庆幸,倘若他说可以,那我该要将伞举多高才算是合适呀。所以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我都是充满庆幸之意的。

  看着对面这个陌生的人,我不知道我的大二生活要和他有着怎样理不清的关系。凌云木的副主编,呵呵,这似乎是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对于两个人的谈话来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不知道。我不敢想象我要和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共同完成在凌云木的工作,这合作听起来是个遥远的词语。我一个人笑着。

  那在我介绍他之前,你可以听听升沉不过一秋是怎样说他的:他在凌云木选拔的过程中第一次印象不是很深,但出来以后他在楼道里碰见了我,打招呼的时候,他笑的时候,一口白牙让我觉得特亲切特舒服,给人一种纯洁憨厚的感觉。她的话先入为主,于是以后见面的时候,我开始注意他的牙齿,然后开始白痴地想,我以后的搭档是一个憨厚的人,那敢情再好不过了。当然我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先入为主的认识,就如同升沉不过一秋说他是个较真的人一样,都不是属于我的发现。

  其实,关于岁月,关于青春,我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因为这种限量的青春,总觉得未来得及宠爱自己,就已然消逝,于是恐慌,于是无措,于是疼痛,还有着些许的绝望。我落入尘埃,又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开得心惊,开得落泪,开得苍白。岁月深处的人生还未来得及渲染就已萎谢了最艳丽的部分,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老去。于是对大一的消逝不能释怀,对自己的一无所有不能释怀,对如水流过的年华不能释怀。固执地用孩子自称,去寻找一点可怜而虚无的青春,拒绝长大。

  于是将自己尘封,不愿意挪走一步,相欠只会看到自己慢慢老去,向后却已然是不可能的。担心脚步轻移间就会不知不觉地走进时间深处,走进久远的岁月,走进久远的或晴或阴的日子,以及所有的白天和黑夜,以至于走得不知去向。

  断送一段年华,只消几个黄昏,走过一生,铅华洗尽,我们抵不过时间,任无为而多情地痴笑。

  多少次回头就有多少次的惆怅,渐渐以一种苍老的姿态,锁住所有的不安分和不平静。

  而门神却幽幽地说,我们处在一个尴尬的年龄,当时为了他的这句话心动了好久。这一句经典,是以往参不透的苦禅。记得在日志上是这样写的:门神说,我们处在一个尴尬的年龄。听了这句话,心了动了好久。真的,一个尴尬的年龄。一个尴尬的年龄里,一个尴尬的我,一段尴尬的我的情怀。因为我处于尴尬的年龄,所以我放纵了我所有的尴尬情感和所为。我尴尬地处在孩子和成年的路口,我彳亍了,犹豫了,是顺应天命走向成年,还是叛逆到底作我心目中的孩子拒绝长大,可我只能带着抱歉和自己说,长大吧,没有选择,没有选择。

  他说,如果大一可以重来,他还是会这样过。我在心里自言自语地道,倘若大一可以重来,我也还是会这样过。我和他一样么?不一样。他是对大一的肯定,从容的肯定,而我是对大一的无奈的肯定。我不想这样过,但仿佛我无能为力。听着他的精彩的大一,我只是暗自惭愧自己虚度的光阴。

  太多的时候,我们将自己的事情看做是无可奈何。

  他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淡定从容,很有风度。也许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便是那低调之后的负责。也许你会好奇或者不屑,一个人的负责也可以看出来吗?好吧,我告诉你,我可以。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以同样的好奇的视角去审视我,我无从知道。也许这是一种公平,也是两个陌生人做出来的最本能的反应。

  常常便是习惯,而自然而然则是习惯衍生出来的产物。显然,那段时间我是习惯了到工作室上自习,而让宿舍的孩子流浪和漂泊在每一个角落,她们像离开水的鱼儿,那么费力而又烦躁地过活着。太明显的东西往往让人失去幻想,所以太阳从来不是个耐看的东西。它太过明显,它的一目了然让人不愿多看一眼。于是太多的文人墨客太多的玲珑剔透的人儿,总是对夜晚的月情有独钟,哪怕它阴晴不定,圆缺不定,甚至它只是一团白色。

  “老大。”寒冰喊道,看着坐在楼梯口的她显得愈加娇小。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的地儿被人抢了。”她可怜巴巴地说。

  “谁这么大胆,敢抢我们二儿的地儿?我给你灭了她。”我倒是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世界上也正是因为有了我这样的人,才变得黑白不定。

  “不认识,不过大花裤衩认识,还一直说话,应该是他女朋友吧。”寒冰的嘴巴可以栓头驴了。

  “你等着,我给你收拾她去。”

  我以傲视天下群雄的气势进了自习室,环顾四周后,几双相对的眼睛丝毫没有我的兴趣。如蒸笼的教室,热浪翻滚,为了不被蒸熟,我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于是拿起前两天放在那儿的水杯,走到寒冰的桌子面前,假装一边喝水,一边翻看她的书。然后趁此机会努力地瞪着旁边的女生,算是给寒冰报了仇。可始终觉得不够过瘾不解气,干脆合下书,硬生生地瞪了人家几眼。人家那无辜的眼神偶尔和我有交集,但见我面容严峻,满脸横肉,也就低下了头,似是有几分羞怯和害怕,于是留下一个她看不见的狂野的笑,扬长而去。

  “我可给你报仇了,瞪了她好几眼。”我做出一个极其成功的样子,看着寒冰满意地笑着。忽然,我忍不住感慨,我们哪里是狂人舍呀,简直就是土匪嘛,石院有史以来第一批女土匪,毫无疑问,我成为了土匪头子,还帮兄弟出气。真不知道自己是英雄,是仗义,还是可恶了。

  但我始终觉得我太伟大了,死了不给我盖座庙实在是对不住我。为了给寒冰报仇不惜喝了很多一天前的剩水,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为了让她们更加敬仰我这个老大,这点小委屈也只能藏在心里,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那时候上自习,见得最多的人,除了门神以外,就应该是野有木草了。每当我想要睡觉,或者是不想看书的时候,心里就想起野有木草的用功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很可怜地对依旧说,我困。

  “行,你等着,我给你看看野有木草是不是也在睡觉呀,他要是睡觉,我就让你睡。”依旧一脸诚恳地说。对此我连晕的力气都没有。

  “老大,你也可以到楼道里走走,我刚才看见野有木草拿着水杯在楼道里晃来晃去,想来是不想学习了。”依旧笑眯眯地对我说。

  宿舍的孩子们,尤其是寒冰,觉得野有木草是圣人。有一日,他对我笑了,寒冰便以惊狂忘形之势,拍手叫道:“呀,原来,他也会笑呀。”

  看着寒冰的样子,我狂晕。后来,见到野有木草吃饭,我变不失时机地拉着寒冰的手说:“二儿,你看,圣人也会吃饭。”寒冰笑了,有点不好意识了。

  对于圣人的这种偏见,我是予以坚决地毁灭的。

  流浪久了,难免会觉得漂泊无依的感觉。一个人的身体是可以颠沛流离的,但当一个人的思想开始颠沛流离的时候,那便会产生支撑不住的信念危机和不安全的感觉。于是相比之下,她们还是很羡慕我有个固定的小窝。与其说她们羡慕我的小窝,但不如说她们羡慕那个有限的空间里更加有限的人。

  而我喜欢的是枯燥复习以外的轻松,以及新的环境新的人物给我的与众不同的感觉。孩子们说,在天井就能听见我在高高的四楼工作室的笑声,对此,我有着难为情的微笑。

  “其实,门神长得挺符合老人们的审美眼光的。”升沉不过一秋突兀地说。

  “什么意思?”

  “浓眉大眼呀。”

  “他眼睛大吗?”

  “挺大的呀。”

  “没注意过。”我坦言。不过在没有看他的眼睛之前,我始终不知道,这“大”究竟是个什么范围,至少比我的大吧。

  关于他的长相,左岸曾经这样说过:“他长得像吴尊。”自从她和门神差点撞个满怀后,她破门而入,笑吟吟地对我说。

  “怎么说像他呢?”

  她拥着我的双肩,亲昵地看着我,眼睛里的笑意滴到了我的脸上。

  “都是温文尔雅型的呀。”左岸留下一个这样的答案转身离开。就在那一刻,门神与她擦肩而过。不用回头,我猜左岸定是羞涩地脸红了,她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

  “你眼睛的确挺大的。”顺着升沉不过一秋给我的线索,我重新去审视这个在我面前混了很多天的人。

  “还是内双。”他似乎是有点得意。

  他的眼睛不澄澈,不灵动,但却有一种感觉让你不厌其烦地看下去。可亲切之中有着拒人千里的凛然。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才算完美的结束的话,那莫过于“深邃”了。是的,这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着深远的目光。从这张沉静的脸上和这双深邃的眼睛里,我看不到关于他的一丁点的悲喜。

  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神秘,让人不觉间有着深不可测的感觉。对于这种深不可测,我不是恐惧,而是好奇。

  这种深邃和深邃背后的悲喜抑或心境的涟漪是我终生不解的谜。

  偶尔流淌的眼神,让我知道,那是思想的波动,至于在思考着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他不是我,将喜怒悲欢写在脸上。

  他像一尊佛,但不是雕像。沉静,淡定,而又安详,于是我开始想,我成为了一个肤浅的人。我关于凌云木的压力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向他开口似乎是不合适的。我知道他不会懂得我所想的。一个淡定的心怎么会理解一个焦灼的心?一个自信的心怎么会体会一个自卑的心?这种类似于对立的姿态是一种若即若离而又粘连的距离。

  给人一种神秘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像是在倾听难以言喻的玄机。

  丁唯和升沉不过一秋各立一段,沉默不语。凭借女生的直觉,我知道言语的间断预示着眼泪的连续。于是这种沉默成为了煎熬。丁唯走后,升沉不过一秋的眼睛告诉我,我是对的。

  也是那一天,我第一天请门神吃饭。其实我忘记了我是怎么答应请他吃饭的,这是个什么样的开端,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关于吃东西,我曾经注意到注这样的细节。

  无论是采薇,还是升沉不过一秋给门神东西吃,他都会吃,而我却不尽然。对于食物,我有着对人一样的喜欢,明显而坚决。食物对我来说不仅仅积聚了食物的自身魅力,还集汇了食物主人的影响。

  回到宿舍,将此事告知她们,岁月发香说:“这样挺好的。”

  “即使你不爱吃,你也要吃,实在不想吃,你就拿着。也不管你是否喜欢这个人,人家给你,就要吃,不能拒绝,这就是社交礼仪,也是礼貌。”岁月发香以资深的经历教训我这个头发长而见识短的人。

  我若有所失地不言语。

  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拒绝吃任何人的东西,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们,而是因为我无以为报。我是个节俭的人,不会买零食。我没有什么可给她们的,所以我不会吃她们的东西,以免心生不安。

  “老大,其实我们让你吃东西,并没有打算让你还呀,你都不吃,让我们觉得特扫兴。”妖妖小心地说。

  “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如果你们给我东西我都吃,我却没有什么给你们,你会吃得心安理得吗?”

  “好像也是。”妖妖无力反驳。

  一年前的困惑仍旧历历在目,也许岁月发香是对的,也许我真的该为所谓的礼仪而去改变自己。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西瓜,不过你好像也还欠我一个冰激凌。”门神晚上发短信说。现在我已然忘记了当时是怎样开玩笑彼此许诺了彼此。虽说有过这样的事情,但好像作为发给我的第一条短信,多少是突兀而不合时宜的。只是我没有想那么多。

  但时间告诉我,我应该习惯这种突发事件。因为突发事件会变成多发事件。我相信这一连串的悬疑的短信有着一个共同的线索,就像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我头脑发育迟缓,等到我找了那条线索的时候,我也早已成为了秋后的蚂蚱,无力挣扎了。

继续阅读:鱼的记忆之四十一(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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