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办事员吕小梅打招呼,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之后,卫驳还又是将办公室的门也关上了。办公室里这种只有两个人的单独的面对面,马轻舟相信,他应该是有要紧的问题要和自己商量。
不过他也只是开口,提出企业生产资金缺口的问题,马轻舟就打断了他的说话。
“一个人坐那里干什么,老实说,你这种高高在上让人不舒服。”
卫驳的办公室就这样,他独自一张桌子,然后是在前面摆放三人椅子,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人的时候自然就是居高临下。但因为他是马轻舟,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他只好站起来地离开了座椅。
“马科长,你呀,有时候真拿你没办法!”
等到卫驳挨着的坐了,马轻舟这才显得随便的说道;“工作上的事,等一会拿时间慢慢来研究。这会儿,我想谈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另外还有什么事,不会很急吧?”
马轻舟怪样一笑;“算不上,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什么事为我好,不过先警告你,要是不把省城那的资金催一点回来,这家里真的揭不开锅,我拿你是问。”
马轻舟点头;“可以啊,过了我找他们说,就算这个月他们不拉除草剂,原来的欠款多少也得付一些吧。”
“这话听起来舒服,舟哥。按说让厂子停摆,大家的面子都挂不住吧!”
的确,现在的企业生产资金已经成了很大的问题,就是维持生产运转,现在也越来越变得勉为其难。而省城里,自己的小叔马卫伦的拖欠的确也是太多,这更是让现在的企业,几乎到了越来越入不敷出的程度。
厂长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只好眼光放到自己身上。世上就有这样的怪事,现在的这国有企业,离开了自己,虽然厂长他也只能够一无是处。
这样的情况,开始于马轻舟曾经旷工,卫驳和他那一次严肃的谈话。堂堂的厂长,却在还是小青年的马轻舟耳光之后,开始了二人之间不解的缘分。从那一步步到今天,彼此不但关系密切,并且还逐步过渡到了二人共同治理企业,分享着权力。
当然,园梦缘老板浪子提供卫驳嫖妓的消息,那只是让卫驳服软的原因之一,而两个人后来的合作,主要还是马轻舟的小叔马卫轮,在省城经营的生意有关。因为发财之后的马卫伦,那时候已经退出了供销社小店承包,挂靠省畜牧局成立了农资经营部。
而那时候的卫驳,由于除草剂市场打不开,为了产品销路还在整天地焦头烂额。马轻舟借此机会,不失时机游说卫驳搞总代理,果然让他的心思活了。
有人包销产品,厂里只管生产,大量的销售人员,货物的运进卖出,自己从此再也用不着*心。而且货款到时候自动回到账上,甚至也省去了呆坏账或者产品被骗诸多的烦恼。
于是他干了,尝到甜头的一干就是好些年。
然而事情有其利,难免也有其弊,因为渐渐地,这回款就出现了问题。开始还只是几个月半年的拖欠,后来就成年累月,并且到现在,日积月累的拖欠已经是好几百万。
而且现在企业的呆坏账,以及和别的单位三角债,加上省城总代理的长期拖欠,人为或者不是人为造成的资金利息大量流失,企业的经营,不得不越来越捉襟见肘的日益艰难。尤其让卫驳感到手脚束缚的,就算他亲自上门的催款,总代理也只是应付的不当一回事。
由于企业里唯有马轻舟,只要是他出面,很快就会有资金到账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到今天,他卫驳除了接受人家的摆布,已经是别无选择。
卫驳虽然着急,但这马轻舟居然还又是在提浪子老板,说他找来的一个美女,清纯得拧一下就会出水的水灵。并且这样的黄花菜,好心的浪子,还是特地为了他卫驳而留着。
“就饶了我吧,轻舟,厂里的情况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找那一份闲心!”
虽然他是一脸苦笑,但马轻舟还是说;“不会吧卫老大,真的就不想,你说实话?”
“为了玩女人误事,你说我这个厂长还要不要干?”
“什么叫误事,老大不想要是不是?好啊,呆会我就告诉浪子,我们的老大,已经不准备替黄花开封了!”
卫驳果然有些动心了,但还是不相信的摇头;“不会吧,舟哥,这年头还可能有黄花大姑娘?骗人吧!”
“百闻不如一见,是不是?要你自己干脆拒绝,这可怪不了别人啊!”
卫驳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却是说道;“好啦,不谈这事了,我们研究生产。特别最近一段时间,厂里好像问题还很不少——”
马轻舟不高兴地说;“本来人家是有心,那就算了吧,好像有些冷脸贴了热屁股。”
“这话这么说?”
“不是上次老大喝醉酒,说自己的婆娘结婚之前就遭人捅过,心里老觉得吃亏,一直为这耿耿于怀才找的女人。人家浪子也是惦记着想还你公道,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机会给找来了,想不到有人又是不想,不领情。”
看了看斜靠在沙发里的马轻舟,卫驳在站起来,好像还有些激动。手撑了腰的向窗口走了几步,但并没有真正走到窗口,又是转过脸的看向马轻舟。而且这时候,在那有些肿泡泡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明显猥琐的笑来。
经过这些年,马轻舟完全看透,并且也把握了这个企业领导人,知道他那内心的阴暗,并不比自己干净多少。所以这领导书记身上的光环早就没有了,国有企业的卫厂长,不过自己一样,最多也就是过分偏爱吃喝玩乐的腐官。
看来人性这东西,就算年纪相差一倍,本性上也是相差无几。特别有时候,卫驳那种贪婪自私和肮脏下流,并不至于年龄差异,就和自己如何的不同。
鱼饵已经撒下了,就等着鱼儿咬钩。但他会来的,因为狗改不了吃屎,这一点马轻舟完全有信心。
果然,用不着如何费唇舌,到后来,厂长卫驳甚至还有些亟不可待了起来。
而浪子交代的事情刚刚说完,天波楼方面就打来了电话。这一次真的稀罕,一个接一个电话,从柜台到老板马禄花,几乎是不厌其烦。
当然,最不能忽视的,还是彩玉几次的电话。于是正在和卫驳研究,如何破解企业生产,特别当前资金极具拮据难题的马轻舟,不得不按下了接听的按键。
“舟哥,得想办法,救黄牛一命呀!”
救命,有这种夸张吗。
彩玉说了,几乎是声音哆嗦地告诉他,那伙人不放过黄牛,他们一直在谈,哪怕你死我活也要讨说法。黄牛并不怕事,他已经答应,下午三点在城郊坐一会茶馆喝盖碗茶。
“他妈的,不是款子已经还上了吗,还喝个屌!”
“人家不依啊,舟哥,还说钱是小事,面子得要!”
“我靠他妈,好啦,彩玉,我这就想办法!”
卫驳在旁边听着,看他收起电话,难免好奇地问;“怎么回事,马科长?”
“是天波楼,像那种不起眼的小混混,他妈岂有此理!”
卫驳斜靠了沙发,摇了头地说;“就想讹几个钱,小混混嘛,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马轻舟看见这有些浮肿的脸,霎时间的就有了反感。不过一企业的厂长书记,就以为你这面子有多了不起,离开企业去试一下,像这种不起眼的官,除了管辖单位里耍威风,在别的地方,你他妈就一没鼻子没眼的杂种。
不是马轻舟要瞧不起,而是因为了解他这种所谓单位领导人,觉得骨子里,他其实连小混混也不如。因为就算小混混,人家毕竟还讲个义气。
“舟儿,老黄其实也是为了生意啊!”
早就守在门口的马禄花,只是看见他,那焦急的神情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还是想不明白,这种事,他居然就答应了人家!”
马禄花苦着脸地说;“得赶快想办法,舟儿,拜托你了!老黄也是老婆孩子的不容易,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我马禄花代他谢了!”
马轻舟当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既然喝盖碗茶,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双方不搞个伤筋动骨,很少还有消停的。只是为了一个手下,马禄花竟然放下架子如此地求自己,让马轻舟未免也有些儿不痛快。
“豹子呢,他怎么说,找人了吗?”
“还敢找什么人,放水啊,这种事可能惊动公安吗。再说这和平,他又是曾经在那些家伙面前露过脸!”
“总还有别的准备吧,他说了吗,怎么考虑的?”
马禄花眉头深锁地说道;“实话说了吧,那些小混混中间,其实就有他们那里治安联防队的,所以和平不能动。所以只有和平找的几个平常要好,属于治安队的正式警察。但他们除了守在旁边监视,别的可以说帮不上忙。”
马轻舟不安地说道;“喝茶并不是就要在那里火拼,要是约定在别的地方动手,这又怎么办?”
“所以只有靠你舟哥啊,和平他也是这样说。舟儿,你帮帮老黄,就算姑姑这是求你了!”
怎么想也觉得稀罕,放水的资金问题已经是解决,这黄牛怎么还自己搞一裤裆屎出来。
“不是钱已经交柜台了嘛,黄牛怎么回事,还会理睬那种小混混?”
马禄花潮红了眼睛地说;“不要去怪老黄了,舟儿,是那些家伙盯着他不放。你知道黄牛那耿直个性,不受人刺激的一根筋,就算白送死,他也不想输那一口气。”
马轻舟当然了解黄牛,平常做事情也是只长身体不长心,忠勇有余脑水粗放的家伙。当然,时间不多了,彼此平常相处也没问题,而事情自己也不是就完全没有牵涉,马禄花又是下话求告,他只好答应马上想办法。
但骑上摩托车跑了一段路,他很快又是停了下来的脑子在想,在考虑。自己现在去找人,而且是和小混混斗狠拼命,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因为真的动起手来,自己的这种搀和要想全身而退,那根本就是蠢想。
很明显,找人来打斗流血,就算事情不是闹到法律层面,和那些小混混因此结怨落下仇家,这既是不值得,也是生意上的大忌。
于是想起背景并不真正清楚的冯奎,毕竟事情因他而起,而他和浪子关系又非同寻常。是不是找一下浪子,也许有必要试一下!
马轻舟脑子里划过这念头,便立即拐头,骑动摩托车朝着园梦缘方向奔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