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爷当街“卖味”耍光棍。挥舞着一只冒着火的手臂,擎着那烧红了的戒指,当街而立,倒有几分英雄气概。他却不知在地球那一面倒也有个老娘们做如斯姿态,立于海中,只是另一手中拿着一本英文版的金瓶梅,跟他倒是一对。西人唤之作“自由女神经”的便是。
此是笑谈。却说那孟五爷见张二当街显了手段,心下倒也有几分佩服。暗道:“这津城混混果然名不虚传,张二倒也是条汉子。只是你欺人太甚,定不能如此便放过你,说不得再要给你个厉害,看你敢是不敢,也好叫你这辈子都记住我孟五的手段。”嘴上却和喝彩道:“二爷好样的,果然名不虚传。当得我津城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小老儿佩服,佩服。”
张二此时举着左手,咬牙强忍那钻心的疼痛,汗珠滴滴答答自额头滴下,竟是把个上身内衬的雪白小褂前襟湿透了一大片,如何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冲孟五和众人一个劲的点头。忽的深吸一口大气,强作笑容道:“这不算嘛?各位见笑了。”
好容易等那左臂上的火焰熄灭,手臂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自肩头以下,有的地方烧得焦糊,有的地方露出淋漓的血肉,特别是那拿戒指的手指指肚已经皮肉尽毁,露出骨头来了,好不吓人。强忍住疼痛,虚拿住那戒指,递到孟五面前,说道:“您老看看,是这个吗?”
孟五爷并没有伸手接那戒指——此时若接,戒指余温未消,必要烫伤。对张二拱手道:“二爷,好手段。既是二爷寻回来了,就送与二爷戴这玩吧。”
张二闻言,并不推辞,谢了一声便要揣进怀了里,却又被孟五拦住:“我看二爷右手短个饰件,好心把戒指送于二爷,怎地二爷不带上,也好让众人瞻仰二爷的风姿啊。”
张二一听便明白孟五没安好心,心道:“这老兔蛋好狠,他是买卖人,那小指细葱似地,比筷子头粗点有限,自家的手指,甚是*,恐怕比他人的大拇指都不细,如何套得进去。分明是安心再毁我一只手指,却可恨还指定了右手,我想尽着一只左手糟蹋都不行。只是此时骑虎难下,若是退缩便是’栽了’一世英名付之东流,便不能再在这混混行内混饭吃了。罢了,罢了,少不得只能咬牙挺了,以后定不与这老兔蛋善罢甘休。”对孟五爷咬牙道:“五爷盛情,张二记下了。”
说话间便把那戒指套在右手小指前端,用力一推,将戒指勉强下套。张二粗人,手指骨节生的奇大,比那戒指内圈大了不少,戒指卡在第二个骨节上了却再也下不去了。
只是戴戒指从来都是戴到指根部,没有戴在上边的,知道如此交代不过去,那孟五必然借机生出事情来,只得又一咬牙,浑身的力道运于手上,左手持住戒指,右手小指狠命一送,“嗨”的一声吆喝,只见右手小指表皮脱落,裸露出惨白的指骨,戒指却已经套到指根。张二从腰上拽出匕首,又将小指上翻起的皮肉用刀割了个干净,痛彻心扉,冷汗直流,神色却甚是从容。围观众人,不忍观看,纷纷闭上眼睛,有那胆小的却已经掩面尖叫起来了。少顷众人回过神来,掌声雷动,叫好声震天,纷纷赞成那张二有骨头是个光棍!
孟五爷本想以此难住张二,扫了他的面子使其认“栽”,好在人前立威。不想张二混混本性,骨头却是极硬。这么一来却反助其成就了声名,心下大是懊悔。又见张二此时满头大汗,青筋都鼓了出来,眼中喷火也似盯着自己,便如那庙中怒目金刚,好胜之心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赔笑道:“二爷,好一个‘一指定乾坤’,我服了!五百纸人纸马今晚便送到府上,决不食言!”
张二“哼”了一声,双手具都是痛的钻心,险些便呻吟出来,强自忍下,冲孟五抱拳道:“多谢孟五爷了,纸人纸马今晚送到城隍庙去吧,对了,每个纸人手中需拿着一个大号的哭丧棒。另外再送我两个开路的大鬼吧(死人出殡时。队伍头前抬着的两个大号的纸人,一个赤发獠牙,一个淀脸朱眉,各自手持狼牙棒,做恶鬼形状,唤作“开路鬼”)张二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分开人去就走,并不多言。实在是双手痛难忍,恐怕待的时间长了,忍不住呻吟,便要前功尽弃了。
孟五爷闻言躬身相送,说声“二爷走好”,心下这才踏实,长出一口大气,冲围观众人一拱手,求大伙散去不提。
再说张二,分开人群朝城隍庙的自家“锅伙”疾走,右手撕下小褂下摆,胡乱将左手包上,又撕了一块包了右手小指,这才感到疼痛稍减,脚下加紧,不多时便看了到城隍庙的后门。
一个门前把门的小混混见是张二回转,迎上前来:“二爷回来了,哎呦!介是怎么了,谁干的?我找他去!”说着便拽出腰中的斧把,作势要去给张二报仇。
张二自家身子极是疼痛,心下正自不爽,又见此人做作,便把一肚子怒气全发在此人身上。扬手给了这小混混一个嘴巴,可偏又牵动自己伤痛,登时痛的咧嘴。怒道:“你TM别在这耗子动刀窝里厉害了,还不赶紧给我拿獾子油,金创药去,再晚点,二爷就TM残废了。”那小混混挨了一记耳光,心里恨恨,却不敢还言,忙不迭的跑进门去。这时便有院内的众混混听得声响,跑了出来,见张二如此狼狈,慌忙搀进后院,张二屋中。
少时拿得药来,众混混七手八脚帮张二擦好獾子油,金疮药,重新又包扎停当,这才纷纷开言询问经过。那张二不免又将自家的事迹添油加醋演说一遍,今天的事情本就刺激非常,加之张二一张巧嘴说的更是绘声绘色,精彩万分。那张二神采飞扬,居中而坐,连说带比,吐沫横飞端是口吐莲花,天花乱坠,说到妙处众混混均是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恐怕落了一句似的。
听到最后二爷“五龙探火海,一指定乾坤”众混混尽皆唏嘘不已,纷纷赞叹。这个说:“二爷真神人也,是我混混帮中楷模,经此一事必定天下扬名,真乃我津城中头一条的好汉。”那个说:“当年有关二爷刮骨疗伤,依我看亦不过如此,怎比我们张二爷的英雄气概。”又有人说:“你们不知,二爷便是那关二爷转世临凡,我等有福,与二爷常在一处,必是周仓、关平众位英雄转世也未可知啊。”众人又是一阵吹嘘,只把那张二美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自家姓什么也忘了,骨头轻了许多,胳膊手臂也不甚疼痛了,心想:便是日了“百花楼”的头牌五凤也没有这么舒服。
就在此时,却有个不开眼的小混混问道:“二爷,您废了这么大劲,弄点子纸人纸马干嘛,又不能当吃又不能当喝,没得放在家里丧气,放在屋外添堵,何苦来哉。”众人闻言,不敢接口,唯以目看向张二。
张二也是一愣,心想:“这王八蛋真不懂事,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我TM知道要那劳什子作甚,还不是昨晚我那生死兄弟杨夔言道要我今天去化来五百纸人纸马有大用场,又不让我带人去,这才有了今天的故事。我问他要那人马作甚,偏又不说。我那兄弟一切都好,就是神神叨叨,隔三差五睡死过去,对我却是极好,又救过我命。他说的恳切又用交情拿我,让我还能怎么办?”却对那小混混骂道:“你小毛孩子,懂得嘛?我自有大用,没事别瞎NM打听。去赶紧到‘永元德’给我端个锅子回来,今天晚上涮羊肉。”那小混混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转身要走,却又被张二叫了回来,只见张二拿起刚刚擦金疮药时退下的金戒指扔到他怀里,说道:“把这个去“永和当”当一百大洋来。”
那戒指虽然比平常的大些却也不值一百大洋,小混混一脸为难,怯怯的说道:“二爷,这玩意最多值二十,当不了一百啊。”
“废话,那得看是谁当得,去吧,找他们掌柜的,说是我当得,一准能当一百。”张二好不耐烦,转头指着那小混混对众人又说:“这傻王八蛋,不是干这个的料,谁引荐来的,敢紧让他妈领走啊。”
那小混混听了害怕,忙说道:“二爷别生气,等我把戒指擦干净了就去,血刺呼啦的怪吓人的。”
张二一听,气的呵呵一笑道:“说你傻王八蛋一点都不冤枉,那戒指要是擦干净了就当不了一百了,要的就是血刺呼啦,快去吧。”小混混这才应了一声,跑出屋去。
张二见他出去,看了看众人,却没见自己过命的兄弟杨夔在内,便问道:“你们杨爷呢,又睡死过去了?”众人中一个叫梆子的精瘦混混忙回答道:“杨爷果然又睡死过去了,不过临睡前给您留了封信,说是只能您自己看,别人不能看的”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与张二。
张二一皱眉骂道:“艹你妈的,我TM认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