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渊的得意几乎蔓延到了京城各地,到处都可以看到文人们对他歌功颂德的诗词,百姓们在听闻赵文渊择日开仓放粮的消息更是对他充满期待,一时间赵文渊似乎成了朝廷的救星,大家都在呼喊着他,然而这一切是真的吗?
鲁王王府一片肃穆,家里的东西都被哄抢一光,赵文渊虽然也想一报当年的血仇,然而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更何况鲁王王妃是世家之女,也不能随意打压。但是饶是如此,鲁王家人也都感到了世态炎凉,莫说往日车水马龙的访客,现在鲁王府的人仿佛瘟疫一样人们看到都躲得远远地。
赵文渊虽然因为萧天晨已经死去不能报仇,又把目标对准了许忠,不过对于这个面容颓唐毫无生气可言的糟老头子,几番凌辱感觉没什么意思后就提不起兴趣了。
每日宰相府都大摆筵席,宴请八方宾客,其中不乏曾尔东这些名流,一些老臣子纷纷告老还乡不愿再招惹是非,然而赵文渊却往往横生枝节,给他们制造些麻烦,其中前任刑部尚书中途病逝就有很多人以为是赵文渊按照派人所为,可是如今大理寺都在人家手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志得意满的赵文渊带着他的一干党徒冲进皇宫,非要皇帝册封赵文渊为王爷,尽管皇帝气的发抖,但是耐不住形势紧迫,最终只能含泪在诏书上加盖玉玺。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认为的奸臣个个洁身自好不理世事,认为的忠臣却骑到自己头上,难道说自己真的不是合适的君主?还是说这么多年的培养只是让忠臣心寒,造就了一批狗奴才吗?
雪妃带着自己的儿子每日在宫中吃斋念佛,严禁皇子外出,读书习武更是不允许,怕的就是赵文渊狠心之下杀害儿子,如此的话她在宫里面经营多年就真的白费了。可是即使如此她还能有什么办法,萧天晨死了,鲁王死了,本就是外族的她得不到什么帮助,还能有什么指望?如今皇帝还在,若是有朝一日赵贵妃有了孩子,赵文渊暗中将皇帝毒杀,谋朝篡位呢,那么事情又该如何、
皇帝没有让任何随从随行,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宫中行走,感觉着周围高耸的城墙曾经带给他的无上尊荣,看着往来太监们敬畏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本来不就应该如此吗?为什么他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想不通。
不经意的就走到了昔日皇后的寝宫,想到刚刚成亲时候皇后勤俭持家,对待自己无微不至的贤惠模样,虽然有时候因为自己贪玩儿唠叨几句,可是她明事理,不会让自己为难,然而如今她还在念经,自己呢?
‘皇后,你在哪儿?’接连对着苍天喊了几句,然而只是在院落中有些回音而已,就好像逝去的时光被尘土掩埋,皇帝跌坐在地上,入手一把飘落在地的树叶,好像已经从他身边溜走的权利一样,没有了任何生机。
此后宫女们看到皇帝状若疯癫的在宫中随意游荡,太监们试图阻拦,往往被皇帝咬伤,披头散发的样子完全不像个正常人,据说皇帝每日的都抱着石柱子大喊皇后,对此赵文渊很是重视,拍了太医多番诊治,认为皇帝只是一时的糊涂,只要服药就能康复。
由此赵文渊更是得意,皇帝每日被困在大殿中不能动弹,朝政大事全部交由赵文渊处理,此时的他坐上正中那个金光闪耀的位子,仰天大笑,今天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诸位爱卿,朕的风姿如何啊?哈哈’
大殿外面,大内侍卫统领王博看了眼,让手下人躲开,而后自己一个人进去,看到赵文渊如痴如狂的样子,‘相爷,赶紧下来吧,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麻烦?有何麻烦,现在整个天下是我的,不是姓季的,来,你给朕跪下,朕赏赐你豪宅、侯爵如何?’
王博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大胆奴才,竟敢对朕无礼。来人啊,拖出去斩了,诛杀九族。哈哈’
此时同样处于半隐居状态的还有昔日风光的四方御史,方天策倒还好,自从萧天晨被湘王羁押,就过着半隐退的生活,每日下棋养花观鸟,朝廷大事不怎么过问,因而当赵文渊夺权之后,他因为远离核心圈子,反倒是没有受害,除了没有多少自由之外几乎跟过去没有怎么变化。但是其他人却遭了秧,对皇帝死忠的方玉海大骂赵文渊奸贼乱国,被乱棍打死,其家人也被发配边疆,方正男不愿意伺候赵文渊以病假请辞归隐,而方洪锦则因为早些时候对待赵文渊有些失礼,这次被抓住机会抓进去审问,结果弄得一命呜呼,抬回家中没多久就去世。而赵文渊却下令严禁家属为其举办丧事,最后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方天策偶尔也会想,皇帝虽然多疑,但是至多只能说是一个庸才,但不是蠢材,造成今日困境的因由到底在哪里?他不是没想过除掉赵文渊,还皇家社稷,然而目前谁有这个能力呢,即使有谁敢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来救援皇帝呢?
突然方天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模样来,萧天晨?好像自从他宣布跟南宫家联姻的事情开始,各类早先隐藏在水面下的事情就开始冒出来,河北的世家门阀开始恢复势力,鲁王疲于应付河北道的事情,朝廷大笔白银流入河北,跟高丽的战事更是劳民伤财各项损失不可计数。而这次赵文渊敢于对鲁王下手,不也是看中鲁王政治感敏度不高,识人不明的缺陷吗?而以前这方面的事情都是萧天晨在暗中打理的,看来他的死还真的带动了一大批问题的出现。又或者他真的死了吗?
‘老爷,相爷派人来相邀。’
方天策笑了笑,将手中的经书放在桌子上,‘带他到前厅等候,我稍后就到。’
相爷府中,方天策一身布衣的迈步进入,此时里面多是赵家党羽,或者河北一派的人马,看到方天策进来都没有怎么理睬,毕竟如今的方天策顶多只是一条会狂吠的老狗而已,再也不能咬人了。
‘相爷安康,草民方天策拜见相爷。’
‘起来吧,方大人不虚多礼,落座吧。’随后赵文渊拍手示意开始宴席,各种珍稀佳肴送上,并且伴有舞女助兴,大家自得其乐,玩的不亦乐乎,只有方天策一个人平静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的,似乎十分惆怅。
‘方大人,相爷今日自付钱财让我们娱乐,只是感觉我们每日公务繁忙特别恩典,你这愁眉不展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相爷这么安排是贪图享乐、误国害民?’其间不少看方天策不顺眼的人纷纷找理由来为难他。对此方天策都只是一笑而过,绝对不当真。
过了会儿管家在赵文渊耳朵边低语几句,‘带上来吧。’然后赵文渊鼓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各位,今日本是让大家轻松一下的聚会,不成想公务繁忙还是躲不开,诸位也都是朝廷栋梁之才,今日也好做个参谋,看看这事儿该如何裁断?’
过了会儿一个身着麻衣、披头散发的男子被人用铁链锁住拉了进来,另外还有一条狗,男子被按在地上,脸紧紧贴在地面上。那条狗对着她狂吠不已。
‘大家请看,堂下这人是方玉海大人的儿子,本来呢因为方大人死去正应当在家守丧的,可是这人不孝,贪图享受,看到一只狗就想着将其烹饪,一解口腹之欲,此举实属不孝之举,本官跟方大人同朝为官数十年,对于方大人为人十分敬佩。今日看到此等孽子实在是气不过,在座诸位认为如何?’
方天策握着手里的酒杯,里面的酒水在距离的晃动着,显示出他此时心里的愤怒,但是他却又不能说什么,因为那条狗就是指代的如今尚且在位的他自己,若是一个不慎,自己也免不了被赵文渊处置掉,自己一死到成全了美名,但是皇帝呢?谁来挽救危如累卵的朝廷?
‘当然是杀了,这等人品,竟然连狗都不如,跟畜生撕咬,与禽兽何异,不杀不足以平我心中怒火。’
‘有道理,父亲丧事期间就敢吃肉,可见此人品行之差,这等不忠不孝之人必须杀,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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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有人出来说出各种借口来杀掉此人,唯独方天策一个人安静的喝着酒,似乎这事情与他无关。赵文渊却不打算放过他,当年他可是跟萧天晨过从甚密的一个人,虽然并未参与承天门的事情,但是既然萧天晨死了,那就牵连到他,由他来偿还好了。
‘方大人,你跟方玉海大人同辈,以你的看法如何处理才妥当呢?是要尊重死去的方大人的意愿将其处斩,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方天策悠悠起身,略带这些醉意,走到那人跟前,踢了一脚,‘相爷,这是人是狗?怎么踢他也不叫唤呢?’
众人哈哈大笑,继续看热闹,赵文渊却是嘴角略带寒意,继续听方天策说下去,‘相爷,照草民看这不是人,就该按畜生的法子该杀了吃肉吃肉,扔到野外去喂狼也行,只是他好歹也是一条好狗,现在都已经落魄到跟野狗争食了,再痛打于他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将其弃之荒野,任其自生自灭,若是再有伤人之举,那也只能怪他不知道自己身份,活该被打死了。’
‘好,方大人说得好,正是此道理,既然已经是病狗了,在踹一脚也没什么趣味可言,将他扔到外面乱葬岗,与野狗为伴好了。好了,既然此事断定完毕,那就继续喝酒享乐。’
方天策坐下来,继续喝闷酒,刚才的事情是他一声的耻辱,虽然知道赵文渊肯定不会放过遗孤,能保住自己就算可以了。
宴会结束,众人经过方天策的身边都是满脸的鄙夷之色,刚才他自己都称呼自己为落魄家犬了,还能说什么对不对,只是想到当初他百般刁难自己等人的时候那副猖狂模样,日后还真得跟着条丧家犬好好地玩玩。
回到家中,方天策来到茅房吐了一地,他不想碰赵文渊那个狗贼的任何东西,而后身体力竭的跌倒在一边,呜呜痛哭起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助,如此的不愿意当人。
之后数日每每有赵文渊逾越制度,擅自行事的消息进入耳中,然而方天策都只是很闷酒,然后酩酊大醉,在外人眼中真的跟丧家之犬没有两样。
皇宫里面也是乱得一塌糊涂,赵家每日都将大量皇宫的珍奇物品往家里运,一些在皇城中呆久的太监,遥想先帝当年虽然落魄却也没有到如此地步,可是如今哎,权臣玩弄朝政,真正没了分寸。
随着赵文渊宣布的救济灾民日期的到来,大家的期望值升高到了极点,然而似乎赵文渊却早已经将这等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哪里有心情管这些贫民的死活,日日的失望带来的是无尽的愤怒。某日赵文渊的车队经过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将烂菜叶扔到车上,直接导致数百人被牵连诛杀。皇城里面顿时再次变得血流密布,恐怖的阴云挥之不去。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是盼着早些摆脱这个恶魔的统治。
地方上的藩王也开始蠢蠢欲动,吴王借口江南遭灾请求朝廷拨款,本就捉襟见肘的朝政哪里有闲钱,更何况近些年吴王一直暗中招兵买马朝廷又如何肯拨款,吴王一怒之下将皇帝的行宫出卖,对此当地的官员都没有任何办法,朝廷虽然愤怒但是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有了吴王的先例,越王也紧随其后,借口经费不足,将朝廷直辖的盐铁特权抢夺了过去,其他藩王纷纷效仿,将治内的特权纷纷抢夺过去。朝廷已经出现分崩离析的迹象,然而赵文渊却浑然未决,反而大量拨款试图恢复河北的管理秩序,建立一支可以抵抗各地藩王的强军。
堂堂恢弘壮阔的皇宫如今成了赵家人可以随意横行的地方,一些老臣子纷纷掩面叹息,方天策等人也都闭门不出,每日只是饮酒度日,过着荒唐日子。
此时在燕山上的别院内,萧天晨跟一众妻子却很开心,经过这里的温泉滋养,身体也好转了不少,南宫如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儿子,让萧天晨十分振奋,不过考虑到如今南宫家的状况,虽然不舍,还是将其命名为南宫腾飞,期待日后再次冲上云霄的时候。而张瑶因为无子而且跟南宫性情相合每日都照顾着小腾飞,倒也自得其乐。端木也怀了孕,只不过她似乎不太想让孩子也姓端木,虽然端木臣对此十分反感。
‘大人呢?’门外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宋毅下了马便直奔大门而去,门口的侍从将马匹牵走,‘大人刚刚沐浴完毕,应该是去看望小少爷了。’
萧天晨此时正在逗弄着小腾飞,闻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瑶瑶,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下。’
书房内,宋毅将一份折子交给萧天晨,‘大人,辽东的兄弟们现在都闷得发慌,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山?只要您登高一呼,我敢保证辽东道一夜就能全部归顺。’
对于宋毅的保证萧天晨是不做怀疑的,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退却自然坐好了充足的准备,‘秦安还好吗?’
‘恩,他现在在高丽训练军队呢,规模不小,我去看过一次,’
说起来还真是委屈宋毅了,秦安可以躲到高丽去练兵,但是他却要留下来在辽东那种艰难地环境下保持实力,还要防止人心溃散,比较起来是四大军团长当中最为辛苦的。起身拍了拍宋俊的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大人,京城那边咱们借由赵文渊的手把鲁王干掉了,可是冷岳那小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他是不是叛变了?’
萧天晨思考了一番,‘不会,冷岳性格沉稳,做事起来很是稳妥,况且若是他真的背叛了我们,如今我还能安然在这里休养吗?不用多心,宋俊已经潜入京城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跟鲁王的残部取得联系,虽然赵文渊杀死了鲁王,可是别忘了当初在外部支持鲁王的可是咱们,还有一些暗线是他不知道的,日后自然有他的苦果吃。’
‘那好,我就先走了。’
送走了宋毅,萧天晨一个人走道山坡上,望着身下流淌的河流,‘李斯,等你回来就一切就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