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掌柜的*持下,李家过去的那些先生、伙计只一天的功夫,便回来了十余人,这些人里有些是冲着跟李家的情分,又有些是冲着肖掌柜的面子。这其中有两个年青人,都是二十来岁,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行事也十分得体,肖掌柜便让这二人一个做了李二的随行、一个做了李二的书童,又派了两名先前聘来的丫环跟了,再选了一位寡言少语却稳重细致的车夫,由李二领着这些人在巴陵菜最好、酒最香、价钱最贵的“天水一楼”办了个包间,专等着王家大掌柜“黄炬”。
李二此时往宾位一坐,扬着头,挥着扇,左手往桌面上一搭,两枚镶了夜明珠的戒指在波光翻滚、闪闪烁烁,嘴里不时哼哼小曲,边上是全是穿着粗绸缎的随行、书童、丫头侍候着,活脱脱做出一副败家公子的模样来。而那丫头、随行等人身上那袭粗绸缎就值了二两银子,够一寻常人家做五件新衣裳,于是更显得李二家底丰厚,腰缠万贯。
少时,忽见窗口一鸽子掠窗而过,李二忙大声喝道:“怎么回事啊?让本公子给这待这么老办天?本少爷几时等过人啊?”
那扮着随行的程奔忙道:“少爷,您别急啊,这黄炬、黄大掌柜那可是这巴陵城的一号人物啊,兴许啊,这就在路上了。”他与李二、以及扮着书童的刘苛本就从小一块长大,自幼便帮着不想念书的李二骗以故去的李老爷,此时又是事前商定,自然多了几分默契。
李二故作恍然道:“啊,对,那就再等会,我听说这黄大掌柜可是一直人,真性情,管着这么大的生意,可一点架子没有,人还特别讲义气,可跟我那些发小不一样。”
那书童刘苛随口跟道:“哟,少爷,你那些发小可都是小王爷啊,咱可不能这么说,回头老爷又罚了。”
李二怒道:“罚了?罚了便罚了,能结交了像黄大掌柜这么有义气的人我薛锋愿意被罚。怎么着,你还打算告老爷子去?”
这三人在这说话,那黄炬此时正上楼,将这些话全都听在耳里,那心里觉得特别有面子,心想自己这名声咋这么大呢,连京城大宅的少爷公子都知道了,也加紧了步子,拖着足足有三百斤的身子向包间迈去。
在李二等人来之前,众人商议之时,花秋月便说道:“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着面的夸他,他不见得信,甚至有些疑心重的还觉得你有什么阴谋,可背地里说他好,他可就全信了。”
于是这几人有心算无心,使了那驾车的车夫在楼下守着,看着黄炬进了酒楼,估摩着时间便从车里放了鸽子,李二等人见了鸽子便赶紧着将之前编好了的台词这么一说,还真就将一个老谋深算的大掌柜诳得有些得意起来。
李二又道:“行了,都跟我门口迎黄掌柜去。”
话音刚落,包间竹门往开边一开,先是两名劲衣男子进来左右站定,接着黄炬迈步而入朗声道:“有劳薛公子久候了。”一抱拳行了一礼,将一双发光的招子往屋内扫了一圈。
李二大声道:“哟,您就是黄大掌柜?”言语间,迎上前去,将黄炬双拳一托,又道:“大掌柜,快请坐,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黄炬谦逊着道:“不敢当、不敢当,黄炬不过就是一供人差使,会做些生意小小奸商罢了,哪里来的面子能见着京城来公子爷,缘份啊。”
李二笑道:“您太客气了。我在家里就听过您的名号,这次来洞庭湖散心,便巴巴的想与您结交了,还亏得您给面子啊。”
刘苛跟道:“我家公子,从小便喜欢豪迈的英雄,无论是侠客、书生还是像黄爷您这样掌柜的,只要是英雄真性情,没有他不喜欢的。”
黄炬叹道:“古有孟尝君,今有薛公子,缘份啊。”
二人坐定,李二将黄炬让了主坐,黄炬推委不过直得坐了,掏出一封书信道:“若是知道薛公子这样的真英雄来,应当是我黄炬做东好好款待啊,没想到反而让您请我,真是羞愧死咯。”接着又道:“要不是‘离鱼堂’的崔掌柜替您给我传信,我黄炬岂非错过英雄了。万幸、万幸,缘份啊,咦,对了,崔掌柜还没来吗?。”
李二笑道:“黄大掌柜,在下单名一个锋字,您要觉得我还行,就直接叫我名字得了,朋友之间不要叫得太生分。至于崔掌柜嘛,我实话实说,今天我可是单请您,我薛锋结交的那可全是说一不二,耿直豪爽的英雄汉子,崔掌柜为人虽好,但太闷了,没请他来。”
李二这话一说,便生生的表明了,这个饭局只请他看得起的人,那崔掌柜还不够资格,又说得黄炬心中舒坦。
黄炬道:“好啊,那这样,不如我二人兄弟相称,我多吃了几年饭,我叫你一声老弟,你唤我一声老哥,如何?”
李二乐道:“那好得很啊,来,黄大哥,咱俩先换个名贴。”
当下两人换了名贴,定下朋友交情。黄炬往那名贴一瞅,顿时背上发凉、心中一喜,只见上面正书着几个大字:“兵部尚书府公子上书薛下锋。”
黄炬惊道:“唉呀,怎么……难怪、难怪啊,薛老子原来是当今兵部尚书之子啊,难怪如此豪气,这,这我老黄真是,缘分啊。”
程贲听他三句话离不开缘分二字,忍不住“噗吱”一笑,见自己失态,忙转弯道:“黄爷,这名贴上写着兵部尚书不假,可是您有所不知,我家公子爷十七岁便出过兵,虽没立大的军功,但是也被当今皇后娘娘御封“赛去病”的名号呢。”
黄炬又惊道:“哟哟,英雄少年,少年英雄啊。唉哟,我黄炬不过是一做小买卖的,今天结交了这样的人物,唉哟,缘份、缘份啊。”
李二得意道:“下人多嘴,黄大哥,你我相交可不是为了身份地位啊。凭的可是性情、是交情、是豪情,您老哥为人仗义,义救卖花女的故事,我可是知道的。”
这黄炬平生得意之事除了当着这“鱼王”的大掌柜外,便是这件救人之事,当时那卖花女被人诬作偷盗,被数人以棍棒相打,是这黄炬以自己身子挡住了棍棒,又替卖花女查清真像,救了她一命。平时自己也感觉得意,现在又被李二一说,一时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大说“客气、客气。”
此时,酒菜已齐,李二执杯道:“来,黄大哥,我敬你一杯,饮了这杯小弟还有一件见面礼送与老哥。”
黄炬贪财,忙饮了酒,睁大的眼睛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言语客气,却是翘首以盼。
刘苛端过一方锦盒递去李二,李二接过对黄炬道:“一点薄礼,黄大哥可不能推辞。”
黄炬喜道:“让老弟破费了。”接过去,打开一看,只见锦盒中放着两只玉杯,杯体波光绵绵,似腻似油,透出一股冷气来,上面雕了一龙一凤。黄炬虽是大掌柜,但分红其实不多,外面只道他富有,其实不过小富而己,几时有过这等宝贝,忙一盖盒子,惶恐道:“这,太贵重了,我老黄真不敢收啊,怕是宫里的东西吧!”
李二道:“老哥说些什么话啊,朋友之交在于心,兄弟之交在于情,今天我送老哥一件小玩意,怎地就不敢收了!”
黄炬叹道:“薛老弟,真奇人也。好,我便收了,来日若有驱使,定当效劳。”
李二笑道:“哪里来什么驱使,来,喝酒。”
二人痛饮,席间直说当地景色,绝口不提生意。临别时,黄炬硬要回请李二,说定了次日再聚。
黄炬走后,李二等驾车回到客栈。却只有花秋月一人还在,肖掌柜却不知去相,忙说了今事经过,又问了肖掌柜去向。
花秋月听完后,点头赞许道:“办得很好,明日再聚,后日当可购鱼了。肖掌柜去联络那几个大商贾去了,差不多也该回来咯。”
于是打发了众人前去休息,只留了李二,对他说道:“明日便可搬进新店里,不用住在这客栈。不过,你暂时不能搬。”
李二点头称是。
花秋月又道:“李二,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二一时语塞,回答不出。花秋见状,接着道:“此事能成,肖掌柜居功甚伟,他这么大年纪能为了你家如此*劳,他的儿子肖定湖也是个能干人,也十分辛苦。”
李二点头道:“确实,肖伯待我真是十分好,我心中感激得很。”
花秋月道:“我知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肖掌柜有一女,比你小几岁,至今未许了人家。”说罢拿眼睛瞅着李二,那意思是——“李二,你看着办。”
李二笑道:“花大哥,可是希望我认了肖掌柜为岳父么?”
花秋月认真道:“确是如此,一来肖家为你两代人前后*劳,二来你也该娶亲了。”
李二道:“我自己也十分愿意,肖掌柜的千金也是娴慧女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为人善良。我李二若能得此为妻,也算是福气。”
花秋月道:“你真不谦她貌丑?”
李二道:“什么是丑?什么又是美?都是过眼浮云,品性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花秋月点头道:“正是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饮茶间,便听道有人来报:“肖掌柜今天不回来了。”
花秋月急道:“怎地不回来了?”
那报信人也是李家旧部,笑道:“大掌柜陪着李家和顾家的掌柜上“百花街”喝花酒去了,着我回来报信,说是一切顺利,但今天要舍身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