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王”本名王兴富,巴陵本地人,世代打鱼为生,在其十八岁那年很偶然的进入贩鱼行,经过数十年打拼,已成为巴陵鱼行第一人,店名“洞庭鱼王”,生意之大具说连京城里许多酒店用的鱼、龟都出自他手。
巴陵的鱼生意,与其它地方倒也无甚区别,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里鱼的品种——银鱼。这银鱼产量本来并不算小,但却以五钱重、长三寸的为贵,像这样一两重的银鱼到了京城便可换回十两重的纹银来,而那些重四钱、长两寸半的银鱼价钱就差了很多。
王兴富为人十分刻薄,贪酒、好色,自从以各种手段垄断了洞庭湖处的五钱银鱼后,更是奢糜不堪,将自家院子扩大了一倍,在里面住了数十名年青女子供其*乐,又每年花不少银子派人四处寻找绝色处子,那些鸡鸣狗盗之辈知其好色,便也四处寻觅美女,但凡遇到便是投毒、生掳、打杀也硬要抢了女子去王兴富处换些赏钱,王兴富自然知道这些歹事,却也不管,时常更跟人以此交淡为乐。
由于有了这银鱼生意打底,各地采购鱼虾的大商贾均与王兴富有帐面往来,因此除了银鱼之外,其它如鲤鱼、草鱼等等水类也都从王兴富处采购,这些大商贾中,又以六大商家为主,王兴富八成的生意都是与他们往来。
花秋月用一天的时间,摸清了这些情况,又以极高的价钱在巴陵鱼市街街口处购下了一所酒楼,而王兴富的“洞庭鱼王”便在街心,相隔了二十余个店铺,又以重金租下了沿湖平坦处的四十余处民宅。
之后,他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探明了六大商家在巴陵的落脚点以及各个掌柜的喜好,这件事说起来十分容易,干起来却是极难,既要不露声色又要探查祥实,足足弄了一天。
第三天,他写了一封信,寄去了襄阳。然后,他便像现在这样,靠着窗户,舒服的喝着当地出名的君山茶,看着三江并口,在心中默默念诵《道德经》。
少时,便听得楼下迎门唱诺道:“二位爷,里面请,楼上雅间。”
但听得一阵上楼声后,便是李二那略显嘶哑的嗓音叫道:“花大哥。”声音喜悦,略带激动。
花秋月扭头一看,正是李二,另在身边站了一灰袍长者,双目混浊,面色红润。他一抬手,微笑道:“二位且请稍坐,花某正做功课,荣后再叙。”言罢向老长者略一点头,闭目继续念那《道德经》去了。
二人倒也识趣,并不言语,静静坐了。花秋月念完后,睁眼笑道:“李兄弟,这位可是肖大掌柜么?”
李二以尊敬之色道:“正是,这位肖掌柜,从幼便抱过我,看着我长大的。”
那肖掌柜欠身道:“不敢称掌柜了,少爷抬举了。”
花秋月道:“适才让二位稍等,切勿挂怀,因秋月本来道士,只是未曾斋戒,但这每日的功课却是要做的。”
李二惊道:“啊,花大哥居然是道士?”
肖掌柜倒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轻声道:“花先生,却不知在哪所宝观修行啊?”
花秋月道:“请恕秋月此时不便明言,日后必知。”
肖掌柜的确是生意场上滚打惯了的,看起来虽然老老实实,实在精明无比,此时也只顾点头。
那李二道:“花大哥,我按你的吩咐,置了这身行头,你看还行吗?”
花秋月在他来时便已看清李二换了丝绸长袍,束了英雄髻,修了面须,手持一把骨扇,正是气宇轩昂、英气勃发。
花秋月微笑点头道:“不错不错,若是再挂两串玉珠,添几枚戒指就更显得富贵了。”
李二道:“这些太贵,我可舍不得。肖掌柜更是节俭,硬要见了你才肯考虑换这些衣装呢。”
花秋月“哦”了一声,转头望着肖掌柜正色道:“不愧是老掌柜,行事谨慎,想必此事起由李二已告知你老,此刻我便说下布署,可好么?”
肖掌柜脸宠微红,轻声道:“花先生见笑了,我老肖年纪大了,倒没什么,但是少爷年纪还轻,我生怕他见事不明,所以,呵呵,请花先生多担待。”
花秋月抱拳一礼道:“肖大掌柜行事稳重,浩然正气,花某佩服!”
肖掌柜也正色回礼道:“愿闻花先生布署。”
花秋月道:“此事不易,一环错,便环环错。行事中,二位需按我说言,若有不明处,先行后问,此一条,可否?”
李二诧异,倒是肖掌柜道:“这一条使得,当初我随老东家打天下时,也是如此,也多事咱们这些办事的人一时想不得太深远的。”
花秋月继续道:“嗯。如此甚好。”饮口茶又道:“我已在鱼档街购下了一处酒楼,务必在四日之内改造成一处‘鱼庄’,店内买办、行事、包客、仆役均需到位,一干家具、陈设也需气派庄重,不可丢了气慨。”说罢便掏出契约、钥匙之物递与二人。
然后又道:“我已探明,王家的银鱼这几年已经不断提价,足足涨了两成,四日后,便是七月的大交会,那时王家主要的‘薛、胡、李、顾、朱、孙’六大商贾均要与其交易,我们的机会便在于此。据我所知,这王家与六大商贾均是见利忘义之辈,我的想法便是先以高价从王家收来一份银鱼,然后再从其中先交易到的两家手上将其收到的银鱼转手过来。我初步打算,由李二去找王家收鱼,由肖大掌柜设法与顾、朱两家联系。”
李二道:“你不怕王家认出我来?”
花秋月道:“有这可能,但一时并无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啊。”
肖掌柜想了一想,问道:“花先生,那鱼收来后,又怎地?”
花秋月道:“鱼收来后,就成功了一半。到时便知。”
肖掌柜又道:“那为何偏偏要找顾、朱两家收?”
花秋月道:“我听说这两家是大商家,都是最早与王家交易,而且他们每家都要收王家两成银鱼,而另四家只收得了一层去。”
肖掌柜慎重道:“若如此,那第一步便是收鱼,少爷,哦,不,少东家去王家收鱼,我负责找六大商贾收鱼,不过依老夫之见,顾、朱两家中,顾家应当不难,但朱家却不是早上收鱼,而且也不是收两成的。花先生,你说的应该是李家,若是改为李家怕会更好,一来因为李家向来收鱼收得早,二来李家实际上是这六家中最贪心的。花先生以为如何?”他不知道花秋月用意,只能按花秋月所说去建议交易者,在说到少爷时改口称李二为少东家,将眼神斜向花秋月,实有所指。
花秋月笑道:“好一个肖大掌柜,李家有你这样忠心耿耿、明理断事的掌柜,何愁不能光复。你老放心,这是李家的生意,我只是个帮衬的,事成之后,将本钱还我便是了。哈哈。”
肖掌柜也笑道:“花先生见笑了,实是老东家对我不薄,不敢不效力。不过,花先生在此事上出力出钱,为了什么啊?”
花秋月正容道:“为了一个‘理’字。”续而又道:“便如肖掌柜之言,将朱家换作李家。不过收鱼之事,却有一点需要十分注意:这次收鱼,名为收鱼、实为换鱼,肖掌柜在行事之时,需以四钱的银鱼加上银子与这两大商贾交易。”
肖掌柜疑道:“这……”
花秋月打断他道:“商人重利,顾、李贪财。四钱的银鱼与五钱的银鱼,若非行家实为不易分辩,你将四钱的银鱼换与他,他将四钱的银鱼当作五钱的卖,此是他头一份利;其二,他将五钱的银鱼给你,你补齐他两种鱼之间的双份差价,这是他第二份利。而这并非长期生意,仅此一次,对于他的生意而言,并不影响,他向他的买家些自有说法。”
肖掌柜沉呤片刻后,唉道:“此事果真极难,不过还是有五成机会,这两家只需说明本次银鱼货色略差,再各向其买家给些好处,保证下次恢复货色便可。”又想了一会,又道:“只是,这两家在巴陵的大掌柜可要提前见了,这份礼也少不了,不然要以四成量的四钱银鱼换他们同量的五钱银鱼,还真不容易。”
花秋月笑道:“此事能成,其实就成在要去我们打交道的均是掌柜还非东家。呵呵,不过不是四成换四成,到时他们两家每家手上只会有一成。”
肖掌柜奇道:“他两家回回都是各收两成的啊,怎的就只有一成了?”
花秋月笑道:“这一回,无论如何他们也只收得到一成的。另外那两成会被李二从王家收走。”
肖掌柜皱眉道:“花先生,你在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花秋月道:“呵呵,这个真的一下子说不明白,总之,此事成败俱在与此,肖掌柜需加倍用心才是。”
肖掌柜默了一默,笑道:“好吧,呵呵,老夫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跟着老东家的模样了。放心吧,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办成此事。”
花秋月微笑道:“拼什么命,老掌柜复发少年狂了么。”
于是三人大笑。
又说些话后,李二道:“肖伯是老江湖,他办此事准成。可是,我如何让那王家卖鱼与我?”
花秋月道:“肖掌柜有何高见?”
肖掌柜道声不敢,沉声道:“王家现在的生意,主要由其大掌柜黄炬打理,此人十分精干耿直,却也十分贪图小利,少东家可先与此人来往,送些厚礼,然后再托他办成此事。”
花秋月道:“正是如此。”
于是三人又商量了些如何送礼,如何对接,直至酒楼掌灯,这才商定,花秋月掏出一包银票对二人说:“这是五千两银票,先交由肖掌柜处,接下来招集旧人,收鱼、换鱼之事,布置店铺之事就要辛苦了。”
肖掌柜起身抱拳道:“不敢言苦,但求成功。”接着就地一跪泣道:“肖不渝代李家拜谢大恩。”
花秋月见他跪拜,忙起身也跪地还礼道:“不敢受此大礼,花某行事但求无愧天地人心。”
李二也跟着下跪道:“李家不肖子弟,李凡。拜谢二位大恩。”
三人各自顾盼,齐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