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义出了巨匠镇,直奔三家村。两者相聚不过数十里,钟庆义迈开大步,片刻即至。
村头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个妇人一身缟素,怀抱幼子,呆坐于一口棺材之前,不时轻轻啜泣。
钟庆义走进院子,放下剑坯,默默的拿起几根线香,点燃了插在棺材前的香炉内,对着棺材连鞠了三躬。
妇人起身,深施一礼,无限凄凉道:“钟大哥,我们知道你已尽力了。民不与官争,我们认命了。你也不要再为此事奔波了,若因此连累了你,我们何以心安。待葬了先夫,我就带着孩子搬走。”
钟庆义面沉似水,一语未发,双手用力握了握拳,然后俯身拿起剑坯,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村头共有三户人家,钟庆义又推开另外两户的院门看了看,院子里满地狼藉,已不见人影。
夜色渐浓。平时,这时候已是灯火通明,可今天,村子里漆黑一片,也见不到几处灯火。整个三家村沉浸在宁静中,这是一种令人感觉分外压抑的宁静。
钟庆义回到自家的小院,围着木屋,缓缓转了一圈,不时触摸着他和爷爷打制的各种农具,最后伫立在木屋门前,大手握住门上的铁锁,轻轻地摩挲着,虎目含泪。
月上柳梢,微风习习。三家村愈发安静,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踏着月色,钟庆义离开了三家村,从北门进了京城。
离北营将军府不远,有一座大院,其内房屋数栋,虽不及北营将军府气势恢弘,却也占地甚广、不同凡响,一望而知也是豪门高官的住所。这是北营将军虎振威的心腹爱将——龟稽的府邸。龟稽不但是七级战士,而且足智多谋,深得虎振威的赏识和倚重。
高大的门楼前,两个银甲卫士手持长矛,笔挺的站立。
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肩扛着一柄宽大的钝剑,直奔大门而来,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两个卫士相互看了看,都感觉心里有点发毛,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长矛。
那大汉正是钟庆义,他站到门前,喝到:“叫春怀忠出来受死!”
“春管家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赶快离去,我们不为难你。”一个卫士横过长矛,将矛尖对准钟庆义,大声斥喝,声音虽响亮,却微微颤抖,明显底气不足。
钟庆义踏前一步,虎吼一声,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那银甲卫士胸襟,随即将他远远抛出。惊叫声中,那卫士重重跌落在地,登时昏死过去。另一个卫士见了,撒腿就跑,一面大喊着:“有刺客,快来人!快来人啊!”
钟庆义也不理会,大步向府内走去。
十几个银甲卫士手持兵刃冲了过来,把钟庆义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佩戴着五级战士徽章的银甲卫士喝到:“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到龟将军府上撒野!”
钟庆义如同抡大锤一般,把剑坯抡圆,周边卫士的兵刃,但凡碰到剑坯的,登时断折,众卫士各个面如土色,纷纷后退。
胸佩五星徽章的卫士头抽出腰刀砍来,被钟庆义一剑磕开,腰刀立时脱手。卫士头虽惊不乱,一脚踢来,钟庆义也不闪避,伸出大手向他脖颈抓去。
卫士头的脚将要踢到钟庆义身上时,脚尖上竟“噌”的弹出一截雪亮的匕首来,“噗”的刺中钟庆义左臂,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钟庆义眉头都未皱一下,一把抓住那卫士头的脖颈:“说,春怀忠在哪?”那卫士头被大手捏住了脖子,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在,在东偏院。”
“惯用暗器伤人,必是卑鄙之人,我不杀你,但也不能留你作恶。”钟庆义左手抓住弹出暗器的那支脚,“咔”的一声,那只脚便和卫士头的身体彻底分离。那卫士头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钟庆义丢开那卫士头,直奔东偏院。
更多银甲卫士从四面涌来,呼喝着围上前来,竟然都是北营的将士。京城有三支军队,从装束上就可一眼辨出,北营将士着银色甲胄,南营将士穿黑色甲胄,王宫近卫则是一身金色甲胄。
钟庆义抡开剑坯,当者披靡。阵阵金铁交鸣声中,各种折断的、变形的兵刃掉了一地,转瞬之间,又有十几个银甲卫士都嚎叫着跌倒于地。
剩下的银甲卫士虽然依旧大声呼喝,却越退越远,包围圈也变得越来越大。
钟庆义昂然向东偏院大步走去,包围圈随着他一起移动,却再无一人上前。
东偏院内,一栋精致的小屋内,透出粉色光辉,屋内隐隐有呻吟喘息声回荡。
阵阵喊杀声不时传来,小屋内灯光一暗,一个獐头鼠目,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推开房门怒喝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不远处一个银甲卫士跑上前来,满面惊慌:“春管家,不好了!有个莽汉杀了进来,还口口声声喊着你的名字。这汉子太过凶猛,兄弟们有些抵挡不住。”
春怀忠脸色一变,急道:“速去叫二位黄、朱二位统领来。”
远远传来一道洪亮声音:“春管家勿慌,我兄弟来也。”话音方落,两个壮硕的身影疾奔而至。这两人也是身穿银色战甲,胸前竟佩戴着蓝底金星的六级战士徽章。
钟庆义提着宽大的剑坯,出现在了东偏院内,身后远远的跟着几十名银甲卫士,口中狂叫着“抓刺客”,却无一人越众而出。
朱姓统领嘴边哂笑:“哪里来的村夫,有把子力气,便想在龟将军府横行吗?”
钟庆义看也不看那两位统领,手中剑坯一指春怀忠,喝道:“春怀忠,你作恶多端,今日钟某特来取你狗命!”怒火中烧,钟庆义的脸也变得血红。
朱姓统领大怒,挥剑冲了上来。长剑带着尖啸,直取钟庆义胸口。剑在途中,一变为二,二变为四,瞬息间化成数尺方圆的重重剑影,笼罩了钟庆义全身。六级战士出手,果然不凡!
钟庆义双目瞪圆,将剑坯抡圆,一道黑色光影,携着滔天怒火,砸向那重重剑影。
“当”一声响,朱姓统领踉跄后退。
黄姓统领见势不妙,身如鬼魅,悄无声息的飘然上前,对着钟庆义后背一剑刺出。
钟庆义手中剑坯却诡异的借着双剑交击之力,霍然反转,又抡出了一个圆,“当”一声,精准的挡住了那悄无声息的一剑。
两个统领相互看了一眼,一咬牙,双双冲上。
乌黑的剑坯在空中划出第三个圆、第四个圆、第五个圆!漫天黑光吞没了两个统领的剑光,也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嘭”“嘭”,接连两声,朱、黄两个统领摔出数丈外,胸前银色战甲也染成了鲜红色。
钟庆义踏上一步,剑坯指在春怀忠咽喉,冷冷道:“春怀忠,说,你是如何陷害三家村人的?”
“壮士息怒,壮士息怒!我愿付十倍……不……百倍的赔偿金,给三家村的乡亲……”
春怀忠面色如土,不住后退,撞开了虚掩门,向小屋内退去。
“说,你到底付了赔偿金没有?”钟庆义步步跟进,剑坯不离春怀忠咽喉。
“没,没付。”
“那为何诬陷三家村人收了赔偿金?”
“是……是……是因为这婆娘要钱,我才不得已……行此下策……”春怀忠一指旁边的床上。
宽大的床上,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裹着锦被瑟瑟发抖,闻言颤声道:“壮士莫听他胡言,是……是他答应,要给我在京城里买栋大宅子的。”
“可是你吞了三家村人的赔偿金?”钟庆义剑坯一指女子。
那女子抖得更加厉害:“是……不是我吞的,是春……他给我的。”
钟庆义怒极而笑“就因为你们要吞这笔赔偿金,便打死人,迫得三家人流离失所?写,把你们刚才说的都写下来!”
黑光一闪,钟庆义一剑削断春怀忠两根手指,然后撕下一大片锦袍,扔在地上。
春怀忠惨呼一声,坐倒在地,伸出断指,颤抖着在那片锦袍上写起来。
“可有人指使?或还有人帮助你们?如何打通了司法衙门?”见春怀忠写完,钟庆义舌绽春雷,又一声大喝。
“我……出了人命后,龟副将先是狠狠的训斥了小人一番,后来……后来他说小人也算有功,就不追究了,善后之事,都是…是龟副将帮的忙。”
“可恶!都写下来!”断指上的血已见凝固,钟庆义又是一剑,春怀忠另外两根手指也应声而落。
颤抖着写完,春怀忠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钟庆义剑坯一挥,拍在春怀忠的头上,春怀忠脑浆迸裂,登时倒地身亡。那女子尖叫一声,立时吓得昏死过去。
“祸之根由,也留你不得。”钟庆义面容狰狞,又一剑拍死了女子。
收了血书,钟庆义走出小屋。外面的银甲战士聚集得更多,却都是远远观望。朱、黄二统领已挣扎着坐起。
钟庆义把剑坯抵在黄姓统领头上,冷冷道:“龟稽在哪?”
黄姓统领哆哆嗦嗦道:“在,在北营将军府。”
钟庆义依旧将剑坯扛在肩上,大声道:“春怀忠私吞了三家村人赔偿金,却诬陷三家村人已得,又打死了村人。钟某也是三家村人,故此今日为三家村主持公道。你等听了,现首恶已除,我钟某人也不想多造杀孽。但你等切记,多行善事,切勿作恶,作恶者必遭天谴。”
言罢,大步向府外走去,众银甲卫士噤若寒蝉,望着钟庆义的背影,久久无一人敢出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