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吐逊刚适应我们一区五号才几天,结果他犯病了,犯毒瘾了——“哎呀,快点,找医生给我打一针,……”吐逊爬在被窝里,蜷缩着身子,我们正在听晚间的评书节目。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见吸毒者犯毒瘾,他的毒瘾算是小的,因为据他所说,他从刚开始接触毒品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一共才吸了十万多块钱的毒品,是纯吸,还没开始注射呢。
我看着他十分痛苦的样子,心中不解,人为什么非要吸毒呢,还有一些所谓什么名星之流,有了点钱,有了点名气,觉得自己在人前能显点圣了,时间不长就能听到一些相关的沾毒新闻。觉得吸毒一举,或者更能彰显自己的什么档次,再或者来一些负面炒作的表演,却往往为人所不耻,甚至遭人唾弃。而那些真正的大明星,大腕,是很少有沾毒品的。所以我觉得像吐逊这样的人,更是很难以理解的,你说你这样更谈不上算什么档次的人,跟人家那些虚伪名星相比,你是哈巴狗撵兔子,你是凭跑啊你还是凭咬,无从攀比,平时辛辛苦苦烤个羊肉串,当然利润是不小,省来省去,甚至省上多少年,结果一沾毒,得了,一年能吸掉几年的羊肉串,这还不算,看吐逊现在的样子,身体素质,其实已经没什么素质了,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飘摇状。唉,人间万相啊,不给他叫医生吧,怕出什么事,因为我不懂毒瘾发作的后果,因为对毒品这一块来说,知识面是空白的;叫医生吧,心中很是反感。
其实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看着这一幕,毕竟人们在这方面见多识广的人有限,也是不知所措,很快,吐逊开始用手掌,甚至用拳头用力的拍打水泥地,“啪,啪——”看着都有点发疯的意思。
“‘锤儿’,你去给他叫一下医生——”我稍不耐烦的看了看刘勇。
“他妈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想他妈的生孩子,就别怕*疼,现在知道难受了,文医生不是说过吗,你他妈好受的时候怎么不叫别人,要是我的话,就他妈不给你找医生,死了拉及巴倒!”老邝更是烦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
时间不长,文医生带着劳动号的人开了监室的门,看了看吐逊的样子,“噢,难受啊,没事,坚持一会儿就过去了,在这里边时间长了,是能戒毒的,你的毒龄不长,死不了,忍着点,多熬几次就好了——”
“要不给他来一针什么的,文医生。”我轻声询问。
“来什么来,我这儿也没有治他这种病的药,难道我还打的(打车)给他到别的地方取呀,一个萝卜还值得挖个菜窑啊,放心吧,没事的,几分钟,那个劲就过去了,等他发作几次,坚持几次以后,差不多就能控制住了,到时候他戒了毒,还应该请请我呢。”文医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观察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吐逊已经好些了,再看他的脸,已经满脸的眼泪,以及凝聚在两颊的皱纹开始慢慢张开。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很深遂的恐怖,但这种恐怖绝对与“拉登”无关,对大家没有震慑力。渐渐地,他平静下来,文医生观察到现在他的平静以后,也转身走了。
——一般情况下,犯罪进来的人,都是因为某些原因的。单田芳讲评书说过,人这一生,离不开“酒、色、财、气”四个字。有一句话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人是为了财,或盗窃,或抢劫,或诈骗等等;而那些花案进来的人,绝对就是那种为色;而大多打架进来的人,无非是为了一口气……
但是也有让人觉得好奇的事情,我们号最近刚进来一个叫王华的小伙子,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很帅气,也很精神。进来时就戴着镣,因为有一条人命案。他进来时间不长,我们号和女号的沟通开始热烈起来,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叫王华的小伙子。
这一天,我们号的人正在干活,铁门处的小窗户突然一开,露出一张圆圆的、清秀的、俊俏的、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小姑娘,不停地往我们号里瞅——“锤儿”赶紧地上前搭讪。
“嘿,小美女,干嘛呀,有事吗?”
“王华是在这个号吧?王华呢?”
王华在水笼头不远的地方正在干活,看到了小窗口的这个女孩,只是没动。眼睛左右扫视。此时我正在监室门口站着。
“找王华干嘛呀,有什么事说吧,没真哥的允许谁都不能随便过来的……”刘勇微微笑着略一回头。
小女孩紧张地在门外左右张望了几下,小铁窗关上了。
“嘿,这个小姑娘长的挺带劲,可惜是只能看呀!”“锤儿”的嘴巴“滋儿滋儿”了两下。
“什么及巴小姑娘,再小也是媳妇,女号哪儿还有姑娘,不管大小,都是媳妇!”老邝开始跟刘勇调侃。
“哎,就我惨呀,到现在还是个处男——”“锤儿”以前说过,他从四川到北方,刚开始才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跟着他们老大一伙,一干好几年,直到进来,没见过女人,说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处男。
“呸——,你处男,我还处男呢,就你那个一见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劲儿,你处个大及巴呀,你还处男,其实你比谁都不处男——”老邝调侃的也起劲儿了。
其实有时候老邝说话很有见地的,比如他现在调侃的这个王华同案——刚才那个小姑娘,不管瞎说也好,瞎猜也好,还真让老邝给说对了。
王华一案中,共三个人,两男一女,这一女就是这个小姑娘,年龄十七岁,就是这个小女孩,让我好长一段时间很好奇,很不解。为什么呢?
他们一伙的案子告破更有戏剧性,他们杀人都过了很长时间了,结果这个李苗青因为偷了另一个小姐的一个手机,而这个小姐报了案,警察在讯问李苗青的时候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她说不知道。
结果一拍桌子,李苗青毕竟年龄小,没经过什么事,一下子就把杀人焚尸的事给坦白了出来,这下可好,警察再也不问关于手机的案子了,直接将她们三人给抓捕归案。
——接下来没几天,李苗青多次带着东西来到我们号前窗或后窗,要求见王华,其实她见王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王华,她很爱他,下来提审时不要往死处咬她。我呢,睁一眼闭一眼,给王华他们俩提供了一些方便,这些方便包括后来一封接一封的极端肉麻情书。这些肉麻情书的威力,让“锤儿”这样的小伙子一个个看着看着就足以高涨多少次……
刚开始,王华根本不知道这件案子的严重性在哪儿,结果家人在花了好几万元钱以后,他还是主犯,估计难逃一死。到后来,我说不上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什么目的,帮了王华一个忙,而且是一个很大的忙,让他死里逃生。
我在问清楚他们案子的情况后,包括王华本人很具体的情况,我说你别的希望没有,告诉你们家从这儿下手就行了,检察院、法院都不要花钱了,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个点儿上就差不多了。
王华的身份证上大一岁,已满十八周岁,但实际上他才十七岁,法律上是按照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来的,他们家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我让他们家到医院去找王华的出生证明,然后拿着出生证明到户籍所在地改户口,把年龄改成实际的出生证明上的年龄,结果他们家还真不错,一步步都跑的很到位,他们的案子还没到开庭,王华在几个月以后就被卸掉戒具了,到最后王华被判了无期,而那个周海,就不用说了——死刑,李苗青也是因为年龄不满十八周岁,也被判了无期。他们家托关系送了好多好多东西,表示对根本不认识的、王华口中的“叔叔”——我,表示感激。而王华呢,两眼含泪,只一句话,“真叔,我将来出去以后,要用得着我,给个话就行……”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救了谁,还是害了谁,当然,王华的结果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所致,主要还是他们家外边的活动,我只是出了一个小小主意而已。
在这里边,有时,人就是这样很矛盾的。但有一点,当初给他出主意,绝对不会指着他将来的回报——而那个李苗青,在后来等高院审核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了看守所里的一个风云人物,到后期的时候,各个号的人都不知道谁是李苗青了,只知道女号有一个叫“阿鸡”的小女孩,而就是这个“阿鸡”,后来一次次一轰动了全所,甚至就差一点把一些所长给拉下水,当然这是后话——一转眼,小申所长负责我们号已经半年多了,而我和小申所长的关系也日益增进,除了正常的谈话交流以外,还渐渐地成了彼此信任的知心朋友,号里一切事务也是井然有序。可是,形势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