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兴再举杯:“我第三杯要敬之人,对我影响极大,我特地为他备上一份厚礼,现在礼还未至,所以暂切不提!”
叶容心中嘀咕:宇兴搞什么鬼,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有大事要做,可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这家伙真是……
三杯酒敬完,鼓乐声起,酒席正式开始,这些商会巨头,本就认识,互相有说有笑,侃侃而谈,叶容觉得无趣,便四下张望起来,只见宇兴忙于应酬,珲芙坐在自己对面被三个贵公子纠缠着,裴心和几位老熟人打着招呼,邵云并未入席,他的目光一直向后,直到楚湘湘所在的位置方才停下,她自斟自饮,脸若寒冰,几次有人上去亲近,都被她冷眼拒绝。
“又是这样!”叶容心中纳闷,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湘湘姑娘都不曾快乐,总是一副眉头微蹙,淡妆轻施的幽怨模样。
正琢磨着眼前的女子为何如此特别,湘湘姑娘如水的目光突然望了过来,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叶容微感错愕,他举杯遥遥敬酒,然后一饮而尽,湘湘姑娘知他心意,双指捻杯,长袖遮面,喝下了今天的第一杯酒。
“啪嗒!”竹筷折断的声音,珲芙娇唇撅起老高,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容,她手指纤长,指尖夹着断折的筷子。
叶容愣了一下,嘴边的笑容立时收敛,他传音道:“怎么了,折筷子做什么!”
珲芙嘴唇撅的更高,她忽然换上一副亲和的面孔,和几位纠缠许久的贵公子畅谈起来,那几人不明所以,都是惊喜非常,还以为是她被自己如花的口才说得心软。
叶容知她误会了自己,正要上去解释,刚刚起身,肩膀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掌摁住,芳香之气浸满了他的毛孔——湘湘姑娘!
看着来者迷蒙蒙的目光,叶容苦笑:“姑娘……你这是何意!”
湘湘姑娘双颊酡红,似乎一杯酒下肚就已经醉了,她的手搭在叶容的肩上,红唇凑到叶容耳边,细语道:“出来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随着她身体的靠近,一股熟悉的气味随之传来,叶容豁然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潮红的面孔,半晌,他望向珲芙,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叶容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自己的胳膊便已被湘湘架起,“走吧!”
叶容叹息一声,在这些权贵的惊艳声中,随湘湘姑娘来到了室外!
两人越过门榄,向右徐行,直到一处相对寂静的地方。
夜黑、灯柔,气氛暧昧,叶容却是一副苦瓜脸,他不能置信,会在这里遇到“她!”
“你很惊讶吗!”湘湘姑娘转过身来,手掌在脸上一抹,人皮面具被撕下,红发飞扬,真正的面孔显露出来,那是属于珈蓝公主的脸孔。
“为什么之前的见面,我没有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叶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时的楚湘湘应该就是你假扮的吧!”
“香味,不过是种代号罢了,你真以为易容秘术没有将体味考虑在内吗?”
“这么说……”
“那是我为像你这样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故意放出的!”珈蓝公主掩嘴细笑。
叶容沉思片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真正的罪犯,总是故意留下一些痕迹,好误导侦探的断案方向,以免他发现真正的纰漏!”
“反应的还算快!”
“可我还是不能明白,你是什么时候顶替了湘湘姑娘的身份?”
“我就是湘湘,湘湘就是我!”
“这怎么可能?”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鲍秋送轻描淡写地将沈云祥斩为两半,你之前能够想得到吗!”
叶容恍然大悟,他惊呼:“身外化身!你也会身外化身!”
“当然,其实,我才是战道真正的传人,鲍秋送是我的师傅!”珈蓝公主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要一口气将所有秘密全部吐出,“所谓身外化身,是剑圣一脉的亲传绝学,将人的性格加以夸大,修炼,练成和本体心神相连的肉体,我十一岁那年借师傅的力量练出了第一个化身,取名楚湘湘,让她随师傅来到锦城,借跳舞之机,收集对王国复兴有利的情报,一呆就是两年!”
“难怪你识得冰朗,原来你不是知道他,而是认识他背后的星涟剑!”
珈蓝公主点头默认。
“你把这些告诉我,又有什么目的!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全盘托出,是要与你坦诚相见,消除你对珈蓝一族的戒心!冥王想要见你,魂玉的持有者!”
“我们本是敌人,又何谈戒心!”
“敌人?你真的分的清楚谁才是自己的敌人?你可知封印一族为何覆灭!父母又是如何惨死?魂玉的真正秘密又是什么!想知道的话就随我回去,冥王会将一切告诉你!”
“你知道我的过去!”对于童年的时光,叶容能想到的只是寥寥几个画面,每次试着去回想其他的画面,都会让他头痛欲裂,仿佛记忆总是停留在父母死时,将信和魂玉交到自己手上的一刻,但他们为何会死,死后如何掩埋,墓穴在哪,自己却一点想不起来。
“想知道吗,跟我来吧!珈蓝才是你该投身的祖国!只要你跟来,之前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公主对于魂玉的记忆,缘于族中的大祭司对于未来的一段寓言,而真正让她了解到二十年前的那段秘史的,则是因为她在数天前,将自己被叶容挟持,以及韩江子身死的经过告知冥王,冥王听她提及魂玉持有者,才郑重其事地将尘封在岁月中的往事告诉她,并命她无论如何要将叶容带回去。
“不行,不行,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一切,我哪也不去!”叶容甩开公主握紧的手掌,跑回大殿,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何听公主说到自己的过去会那样紧张。
珈蓝公主被叶容大力甩开,手腕一痛,随即一阵恼怒,刚要发作,便见邵云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大步向这里走来,她将人皮面具套回头上,嘴角扬起高深莫测的笑容——“差点忘了,还有一场好戏正等着自己!”
新月殿内,酒乐正酣,龙宇兴在几人被几人围攻劝酒,眼睛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注视门口,先是见到叶容慌慌张张的进来,略感诧异,随后邵云怀抱锦盒步入,脸上瞬间扬起了浓浓地笑意,他赶紧站起,迎上前去:“真是麻烦你了!”
邵云将锦盒递到他的手中,说道:“容我好奇地问一句,这么贵重的项链你是要送给谁?”
“待会儿你就知道!”
待邵云入座,龙宇兴朗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龙某一言!”众人的目光早就汇聚过来,他们都想知道锦盒内到底装了何种珍宝,唯有两人除外,一个是叶容,他依旧在想珈蓝公主刚才说的话,还有一个则是李珲芙,她蹙着眉,细瞧叶容,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只听宇兴不疾不徐地说道:“白塔之上,屡遭险境,生死一刻间,我突然明白了一点!”
台下有人接到:“悟出了什么?”
“生命苦短,不定何时便会夭折!”
“少将年少有为,何苦出此言论……”台下有人议论。
“且听我说完!”龙宇兴摆摆手,将其打断,“那一日,我血战上官虹日,生死一刻间我就在想,若是我死了,却还留下什么未完成地心事,岂不遗憾!于是,我暗自发誓,此次若能不死,必要将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
他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条晶莹、无垢的白玉项链!
宾客中,有位年过七旬的老者,见到项链后,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忽然睁开,他豁然站起,也不拿拐杖,颤抖地挪动过来:“可……可否让老夫看看!”
“可以!”宇兴手捧项链,将其取出,白玉项链出得锦盒,玉上的纹理竟是慢慢转变为红色,一股温润之气悠然扑来,众人心中啧啧称奇,老者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接下,他细细抚摸,静静欣赏,便像在爱抚着美丽的女子。
片刻后,老者抬起头来:“我出十倍的价格,转卖于我如何!”
宇兴温言道:“很遗憾,不行!”
老者的眼皮再次耷拉下去,似乎比以往更加苍老,目光中还有留恋,依依不舍地将项链还给宇兴。
他退回坐位,身边的人好奇地问他:“这项链究竟有何来历?”
老者颓然叹道:“解百毒,增寿龄,此实为万年祥瑞之玉也!”
“万年祥瑞!”众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名字,“瑞月项链!”
何谓瑞,予人福气谓之瑞,何谓月,天地精华谓之月,两者合一,则为千古奇宝,瑞月项链。
传说,此链是神魔大战之时,神后女娲所佩之物,其上之玉,是神后补天所用之石的碎片,不仅可以去骨生肌,百毒不侵,还有延年益寿,福气永照的功效,实为大祥之物,不知龙宇兴是如何得到的,更不知,他要把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谁!
众人满面惊叹,叶容也渐渐回过神来,好奇地看着宇兴,这件事,他从没听宇兴提起过!
只见宇兴一步步地走到珲芙面前,弯腰,绅士地行礼,他不疾不徐,却又难掩激动地说道:“做我的妻子吧,好吗!”
……
沉默!
……
叶容如五雷轰顶,耳边嗡嗡作响,而珲芙则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将目光对准叶容,对,她看着叶容,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像面前的人一样,鼓起勇气,向她表达爱意!
龙宇兴很好,万中无一,惊才绝艳,年少有为,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保护的小妹妹,充满了敬畏,却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叶容则不同,这个人朴素,倔强,很有原则,能忍的事情他总是得过且过,但在关键问题上从来不会马虎,他一点点地走向成熟,一点点地展露锋芒,自己似乎已经沉醉于看着他逐渐成长,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很快乐,很幸福!这就够了,这就是她想要的!
良久……
良久……
珲芙迟迟不给出答复,宇兴的笑容渐渐敛去,身体僵在那里,汗浸透了背,面,红成紫色,心,扑通扑通地跳,他在期待,打见到珲芙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面前的女子,在这之前,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爱是种奇怪的感觉,有时会让人变得奇怪,有时则会给人以力量!
珲芙仍在看着叶容,龙宇兴仍在弯腰等待,等待着执起珲芙的手掌,将这串家传珍宝,套在她的脖子上。
良久……
良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只有珈蓝公主,还有裴心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容。
良久……
良久……
叶容站起,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珲芙身边,将她拉起,拥抱过去,然后说出了让他后悔一生的话:“真心地祝福你,要幸福啊!”说这些话的时候,叶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自己的心在颤抖,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兄弟如手足!
宇兴于他,已经超越了手足,而是心脏,血脉,没有宇兴,他仍在后山,仍在被人唾弃,没有宇兴他无法体会什么叫做真正的友情!他不能没有宇兴!而且龙宇兴和李珲芙才是外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兄弟如手足!
为了兄弟,我可以自断手足,甚至放弃挚爱!
珲芙哭了,她尽量掩饰着哭得痕迹,可眼泪还是不住流下,叶容回身,再也不敢正视珲芙的面庞,他强忍泪水,在宇兴胸前捶了一拳,道:“好好待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龙宇兴手足无措的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场面,他的心在痛,隐隐地痛,他察觉到了什么,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