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冯云山被捕入狱 洪秀全再进龙山
木吉他2015-10-25 03:088,837

  话说王基将那把短刀已经刺到了曾开俊胸前,后边王作新大喊一声:“大人且慢,刀下留人。”王作新连忙将王基拉到一旁耳语道:“留下活口,总会问出冯贼去向。”

  王作新一脸似笑非笑,问已经面如土色的曾开俊:“曾老板莫害怕,只要你说出冯贼去向,你便可以平安无事。”

  曾开俊脑子里一片空白,瘫坐在椅子上“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他妈装糊涂是怎么的?不说实话,老子慢慢放你的血。”王基恶狠狠将刀刃缓缓在曾开俊手背上一拖,一道血印随之显出。

  求生的欲望,迫使曾开俊不加思索说:“我说,我说。冯先生有一个朋友,住在山内高坑冲,冯先生很可能上那里去了。”

  山中冬夜,一团漆黑。

  就在冯云山、卢六奔波了一天,沉沉地进入梦乡之时,王基带着上百个团丁,悄悄包围了卢六住地。里三层外三层,把个因陋就简的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住。

  白日劳累了一天的冯云山、卢六,沉睡中没有查觉到危险来临。“咣当!”一声,门已被撞开,二人才从睡梦中惊醒,火把中,只见一群团丁凶猛扑来。

  王基命令左右:“将此二人,一起带走。”

  临行前,王基在床铺底下,又搜出一些拜上帝会宣传品。

  桂平县衙里,两边衙役笔真而立,双目平视,面无表情地一起喊着:“威武!”

  县令王烈,一个留有山羊胡的干瘦老头,虚张声势地一拍惊堂木:“将犯人押上堂来。”

  冯云山、卢六被五花大绑押上大堂,一起喊着冤枉。

  王烈又一拍惊堂木:“现有人证物证在此,你们拜会结盟,鼓吹西番旧遗诏书,不从当今清朝法律,散布邪教,迷惑乡民,该当何罪?”

  冯云山大声辩解:“自鸦片战争以来,朝廷已允许西方教义在各地传播。我们只是信仰不同,何罪之有?”

  王烈再拍惊堂木:“大胆刁民,还敢嘴硬。给我重杖二十。”

  衙役们如狼似虎,将冯云山、卢六撩倒在地打起板子来。

  打完板子,王烈命令衙役:“先将这两个犯人关押起来,待我禀告上司,再行发落。”

  洪秀全此时并不知道冯云山已经被捕入狱,他与曾玉璟离开紫荆山后,次日便到了贵县赐谷村表兄家。

  仅仅两年时间,冯云山就在紫荆山发展了数千会众,真让他喜出望外。他感到自己不仅要作个教主,更要像冯云山一样当个传教人。

  赐谷村附近有个龙山银矿,人口集中,便于传教,洪秀全便带着曾玉璟一起往龙山而来。

  贵县龙山一带蕴藏着较为丰富的银矿。鸦片战争以前,请政府将这里封闭起来,不准人们进山采矿,鸦片战争以后,清政府割地赔款,银元外流,财源短缺,只得开放这座宝山,以救燃眉之急。

  不几年有一千多个各地流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当上了采银矿工。他们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都极为艰苦。洪秀全三年前曾到过龙山,了解一些情况,觉得很有必要争取矿工,他这次来贵县的主要目的,就是将龙山矿区的拜上帝会建立起来。

  洪秀全一踏上这块宝贵矿区,就止不住对随行而来的曾玉璟感慨道:“上帝并没有亏待我们,他赐给我们辽阔的土地,丰富的矿藏,可是我们为何如此贫穷呢?”

  说着话两人走进采矿区。只见矿工们几乎都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裤衩,皮肤晒成棕色。他们三人一组打炮眼,一人掌铁钎,两人甩大锤,到处响彻着“叮当,叮当”的清脆声,挥汗如雨,他们也无暇顾忌。

  洪秀全走到这里已觉疲劳,便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曾玉璟道:“我口渇难忍,去讨碗水喝。”

  曾玉璟走了十几米,来到一个茶桶边,拿起竹杯,就舀茶喝。

  猛然,背后有人大叫道:“放下茶杯!”

  曾玉璟吓了一跳,转头看时,见一汉子,年约三十一、二岁,恶狠狠大踏步而来,看他怎的模样:大眼睛,圆而凸起;黑脸庞,肥肥胖胖;粗眉毛,兜腮胡须;活脱脱,张飞再世。

  这汉子咄咄*人,曾玉璟哪里还敢喝茶?吓得呆站在那里。

  这汉子一把抓住曾玉璟衣领,喝道:“咱们弟兄,整日扔大锤流大汗,就指望着这一桶茶水。哥儿们义气,谁也舍不得喝,再干再渴也忍着。你倒爽快,闲着没事来沾便宜。看打。”说着挥拳动武。

  洪秀全急忙上前挡住,道:“好汉息怒!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饶了他吧,我给你赔礼。”

  那汉子怒气未消:“你是何人?敢来挡爷们,瞧你两人一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洪秀全连忙抱拳施礼,满脸带笑道:“好汉说哪里话,鄙人洪秀全乃一文弱书生,怎敢与好汉比武呢?我们是来和矿工兄弟交朋友的。”

  汉子道:“听口音你是外乡人,为何到此来和我们交朋友?”

  这时,矿工们都丢下活计,围上来看究竟。

  洪秀全道:“矿工们吃得苦,讲义气,人心齐。我有一番大业想求各位兄弟。请问,好汉你尊姓大名?”

  这汉子态度平和下来,道:“我叫秦日纲。”

  旁边有人插话:“他就是矿工头领。”

  洪秀全紧紧握住秦日纲双手:“秦头领,今日洪某与你相识,感到万分高兴。”

  受其情绪感染,秦日纲也爽快起来:“既然是来和我们交朋友的,怎么连一点茶都不让你们喝呢?来,来,你二位尽情地喝吧。”

  秦日纲不由分说,舀了一杯茶,递给洪秀全道:“洪先生,先干了这杯茶。”

  洪秀全双手接过茶杯,动情地说:“弟兄们整日挥汗如雨,为了义气,都不愿多喝这茶水。我虽然远道而来,可哪有弟兄们干渴?还是请大家一起来喝吧!”

  秦日纲大声道:“弟兄们,大家休息一会,陪客人喝杯茶。”

  矿工们兴高采烈,围上来把一桶茶喝了个精光。过后人人都叫痛快。

  洪秀全问:“弟兄们扔大锤,出大力,辛苦异常,怎么连茶也不能尽情喝?”

  秦日纲答:“这方圆几十里,水源缺乏,吃喝用水要走几十里山路。弟兄们一年到头难得洗一次澡,人人身上都有股汗臭味。”

  洪秀全借题发挥道:“弟兄们如此艰苦,难道就不想改变命运吗?”

  “想啊,可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没有活路了,才到这里求生的。”

  “上帝慈悲为怀。我就是奉天父上帝之命,到此地来传播福音的。”

  秦日纲觉得新鲜:“上帝?他记得咱们穷人?他会让我们过好日子?”

  洪秀全点点头:“对,上帝关怀天下每个人,拯救世间贫苦之众;指引人们扫除妖魔;给信徒带来幸福生活。”

  秦日纲睁大圆眼:“上帝有这许多好处,咱矿工兄弟就有盼头了!他妈的,我姓秦的,不管是上帝还是神仙,只要能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再不干这牛马活,我就相信他。”

  洪秀全点点头:“秦头领,神像本来就是木刻泥塑的,中国流传千年的众多神仙,现在都已变为妖魔,天上地下唯一的主宰就是天父上帝,敬拜他才能得到保佑。”

  矿工们很愿意接受新的追求,新的信仰,洪秀全传播着土洋结合的上帝教,迎合大家的心理,借上帝之口,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摆脱牛马不如的生活,去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业。

  洪秀全联系实际地说:“矿工弟兄们正当年华,个个身强体壮,为什么被*得走投无路,被迫到这矿山中来当牛做马呢?你们整日打眼放炮,炸山采矿,眼睁睁看着光闪闪的矿石从面前运走,换到的仅是一点可怜的衣食。那些管着矿山的老板,那些贪得无厌的管吏,层层剥削,处处压榨。他们没有打过一个眼,也没有放过一次炮,而得到的却是矿工们绝大部分的劳动价值。少数寄生虫骑在劳苦大众头上作威作福,我们要崇拜上帝,扫除妖魔,使人人都过上幸福生活。”

  洪秀全的话具有很大吸引力,矿工们都被感染了。大家情绪激昂,纷纷赞赏道:“洪先生说得真好!”“洪先生说到我们心坎上了。”

  秦日纲一拍满是黑毛的胸部,道:“洪先生,承弟兄们抬举,推我为头,我说了算。你二位打老远来,是瞧得起咱穷矿工。如若不嫌,就请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洪秀全非常高兴:“好!那就多谢了!”

  洪秀全的到来,使龙山矿区出现了新气象。矿工们一有空闲,便来听洪秀全演讲。矿工们可以从“洪先生”那里得到精神食粮;矿工们真诚地喜欢上了这位“洪先生”。

  洪秀全在龙山矿区中,找到了立足之地,发展了以秦日纲为首的一批矿工为拜上帝会会员。这边形势不错,洪秀全觉得要把这喜讯告诉冯云山。

  洪秀全将曾玉璟叫到面前,道:“小老弟,多日来你伴我从紫荆山出发,翻山越岭来到龙山,吃了不少苦,我非常感谢你。现在,有劳你回紫荆山去,告诉冯先生,就说我住在龙山中,与头领同吃同住,发展了许多会员,记住了么?小老弟。”

  曾玉璟已经是个小伙子了,但还十分淘气,他一歪头,道:“先生不必多虑,这一点小事,学生一定办好。”

  曾玉璟鞠了一躬,道:“先生,学生我告辞了。”转身便要离去。

  洪秀全猛然想起一件事,提高嗓门道:“哎!小老弟,回来,我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作纪念。”

  曾玉璟笑嘻嘻跑回来,道:“先生有什么礼物给学生?”

  洪秀全缓缓从衣袋里搜出一个笔记本,双手递给曾玉璟,道:“礼轻意重。扉页上题诗一首,你我共勉。”

  曾玉璟打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用毛笔小楷,工整写着:迷途既返速加鞭,振起雄心赶向前。

  尽把凡情丢却去,方能直上九重天。

  曾玉璟合上笔记本,深深鞠了一躬,道:“谢先生教导。”

  洪秀全一直把曾玉璟送出龙山。在曾玉璟一再“请先生留步。”的恳求下,他才止住脚步,眼望曾玉璟,独自消失在桂平县方向。

  曾玉璟回桂平县去了,洪秀全继续留在贵县龙山,想把矿区拜会搞得更活跃一些。

  这一天,下了一场小雨,气温比较凉爽,洪秀全在秦日纲陪同下,来到矿工最密集的工地和大家畅谈。

  晌午时分,南面山路上,走来三个生意人。两个壮汉肩挑货担,脚步轻快;后面跟着一位风度翩翩,年轻潇洒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年约十七、八岁,穿一身绸缎衣服,腋下夹一个帐本。脚下生风,飘飘然尾随挑担人而来。

  秦日纲远远向那小伙子奔去,边跑边喊:“石公子,又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吃的?”

  生意人看看已到眼前,矿工们放下活计,纷纷围上来,问这问那,好不热闹。

  小伙子很有礼貌,面带微笑道:“各位师傅,今天我给大家送来了香蕉、菠萝、麻花、糕点,还有其它日杂用品。不过有话在先,去年冬天我给大家送来木炭,可是至今有人还没给钱,我这里是有帐算不烂罗,将货收钱,买卖公平,人生讲的就是这个义气。”

  小伙子明明是要收帐,而话语说得温和婉转,真叫那些欠款人心服口服。立时,有几个人交出现钱,还了欠款。

  小伙子从耳朵上取下毛笔,在嘴唇上蘸了蘸,摊开帐本,一一勾去几个帐目。

  一个骨瘦伶伶的矿工,可怜巴巴地说:“石公子,我张遂谋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一天也只得二、三十文钱。家乡还有老婆孩子,手头实在紧,请你再宽限几天吧。”

  旁边一个矿工,名叫秦日来,是秦日纲的弟弟,他嘲笑张遂谋,道:“谁叫你有老婆孩子的?你看大伙儿都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一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该几单耍。”

  小伙子收起帐本,对秦日来道:“好啦!你饱人不知饿人饥,骑马不知行路难。单身汉哪晓得家室之累?我石家决非只要钱不要德。张兄实在还不了帐,也不*迫。钱短仁义长嘛!大家知道,我石家也是小本经营,贴不起啊!有钱大家是不会赖帐的。”

  张遂谋连连点头哈腰:“对罗!对罗!”

  洪秀全早已随大家围了上来,一直注意着这个年纪虽小,而处世老练的小伙子。听其言,观其行,感到他是一个难得之才,心中已有几分爱慕。

  那小伙子正在人群中做生意,洪秀全悄悄问秦日纲:“这小伙子姓什名谁?哪里人?”

  秦日纲答:“他叫石达开,家住几十里外的奇石圩那帮村,客家人。据说,他父亲初来时替人家放牛做工,积积攒攒置了些田,后来又做起生意,渐渐变得富有起来。”

  洪秀全不由感叹道:“白手起家,不容易。石公子生长在这等人家,日后必成大器呀!”

  此时,石达开仍在从从容容做生意。那两个挑担人都是他的族兄,一个名叫石祥祯,长得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由于他性情倔强,生来好斗,所以绰号“铁公鸡”。

  另一个名叫石镇仑,皮肤较黑,脚大手大,一副庄稼汉模样。

  石达开收钱,他们两人给货,生意做得不慌不忙,矿工们和他们谈笑自如,关系融洽。

  洪秀全走过去,笑道:“石公子,贵处可有笔墨纸张卖么?”

  石达开摇摇头:“抱歉,抱歉,我只是给大家带来一些吃喝用品,不曾做笔墨纸张生意,让先生失望了!”’洪秀全故意和他多交谈:“石公子,我看你待人和气,买卖公平,很想和你做笔生意,而我急需者只有笔墨纸张矣!”

  石达开也已注意到洪秀全。他看看洪秀全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穿一件盖膝长衫,说话斯斯文文,口口声声要笔墨纸张,已将其身份料到几分。石达开问:“敢问先生是教学的么?”

  洪秀全答:“不假,我前后教学十多年。”

  石达开又问:“听口音,先生是广东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贵籍何处?”

  洪秀全见石达开抬手施礼,便急忙还礼,道:“我姓洪名秀全,乃广东花县人。今日同石公子相识,真是大慰平生。”

  石达开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赐谷村一带传闻,有个洪先生劝人拜上帝。莫非正是先生?”

  洪秀全点点头:“正是。”

  “久闻大名,今日有幸相见,请受小生一拜。”石达开说着抱拳做了个下蹲姿式。

  洪秀全急忙双手挽住他,道:“石公子如此大礼,愧刹洪某了。”

  石达开道:“小生也曾风闻上帝教义,觉得在此国衰民穷之时,上帝教很合时宜。不久必将会被更多民众所接受。”

  秦日纲一旁插话道:“石公子说对了,洪先生这次来吸收了许多矿工加入拜会,大家一有空闲,便谈论上帝教义。”

  洪秀全道:“我所带拜会书籍已经不够用,故而想买些笔墨纸张,抄写几份。”

  石达开年轻,很爱接受新事物。他主动请求道:“洪先生,在这矿山之中,抄写必然困难,可否让小生代为抄写?”

  洪秀全大喜:“石公子有此热情,难能可贵!洪某有劳石公子了。”

  洪秀全当即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本《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天条书》等小册子,掏出来交给了石达开。

  石达开将这些小册子带回那帮村,认真抄写,同时领悟到一些拜会教义。

  石达开不是一般的青年,他生长在一个逐渐发家的门户里,从小聪颖,六岁便入私塾读书,历史地理懂得很多,诗词歌赋无所不会。凭他的才学完全可以考取功名,但是生在乱世,他不想做清朝鹰犬,故而没有投考。

  洪秀全这些针砭时弊的著作,很适合石达开口味,为石达开投奔拜上帝会,打下了思想基础。现在,石达开出于家庭压力,只能悄悄和洪秀全交往,他抄写完拜会教义书,交给洪秀全时,写了一首五言诗:妖魔本该除,真人横空出。

  九州多豪杰,应读劝世书。

  洪秀全感谢他的热情帮助,随之和诗一首:妖魔未曾除,真人何日出?

  公子本豪杰,已读劝世书。

  洪秀全当即送几本拜会书给石达开,将这首诗写在《原道醒世训》的扉页里。并真诚地说:“石公子,我希望你早日加入拜上帝会。”

  石达开面有难色:“小生本人与洪先生观点一致,非常同情拜上帝会。无奈家父管教极严,不许我界入任何会堂,只要我安心安意学做生意罢了。故而暂时不能参加拜会。”

  洪秀全点点头:“理解,理解。在家乡之时,我有一个族弟,名叫洪仁玕,是拜上帝会创始人之一,本想随我出游传教,可是由于父兄反对而不能出门,此类情况不少啊。”

  石达开言语婉转道:“有心赶端午,六月不为迟。来日方长,机会一到,小生定来追随洪先生,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业。”

  洪秀全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等着你!”

  两人紧紧握手,依依惜别。

  望着石达开离开龙山的背影,洪秀全自言自语道:“真是个难得之才啊!”

  洪秀全回到秦日纲住地,此时屋里还有秦日纲,他俩整理着石达开抄写的几分拜会手稿,整整齐齐压在枕头下面。

  突然,曾玉璟风尘仆仆,跑进屋来,急急地说一声:“洪先生,大势不好了。”

  曾玉璟一路辛苦,累得直喘粗气。路上憋了满肚子话,可见到洪秀全后,刚说声:“洪先生,大势不好!”接着只是泪水直流,言语不得。

  洪秀全让曾玉璟坐到一把竹椅上,然后安慰道:“歇口气,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听到后面这句话,曾玉璟止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冯先生已被抓到监狱里去了,紫荆山拜会失去了主心骨。”

  “啊!”洪秀全大吃一惊,又问:“什么时候?还有谁被抓?”

  “去年冬天,就在我们离开紫荆山的当夜,冯先生与卢六辛苦了一天,正在卢六家里睡觉,不料王作新伙同大湟江巡检王基带人包围了卢六家。冯先生和卢六同时被关进了桂平监狱!舅舅让我们请您尽快去制定对策。”

  “啊!”洪秀全又是一惊,他当即对秦日纲说:“秦头领,紫荆山拜会已经遭到破坏,形势十分严峻,我必须尽赶往紫荆山,这里的拜会活动,就请秦头领费心了。”

  情况紧急,洪秀全立即同曾玉璟一道,赶往桂平县紫荆山而去。

  紫荆山的拜会组织,已经处于混乱状态,冯云山、卢六被捕几个月以来,会员们人心惶惶。幸亏有骨干分子杨秀清、肖朝贵等维持大局,才不至于全面瓦解。而杨、肖二人一没文化,二没经验,三没权威,一时把握不了局势。杨秀清派曾玉璟到贵县去接回洪秀全,完全是想让他制定决策。

  洪秀全不免叫杨秀清失望,当杨秀清仔仔细细汇报了目前复杂严峻局势后,洪秀全只是一个劲地皱眉头,半天拿不出一点好主张,反倒连问几声:“兄弟,你看如何是好?”

  杨秀清也理解洪秀全的处境。这位久已闻名紫荆山内的“洪先生”,实际上只是一个新偶像,他只在紫荆山住过短短几个月,远不如冯云山那么和烧炭工打成一片。他不熟悉这一带风土人情,甚至语言还不十分畅通,他不能把握局势,是有情可原的。

  但“洪先生”是拜会偶像,杨秀清请他主持大局,也不失对洪秀全的尊重。冯云山、卢六需要营救,人心需要安定。洪秀全当晚和杨秀清共睡一床,商讨对策。可始终是找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洪秀全谈了很多,大都不着边际,最后反复斟酌,才定出一条他自己认为最好的对策,那就是到广州去,通过洋教堂牧师罗孝全向两广总督耆英弄到一纸开释官文,营救冯云山、卢六出狱。

  洪秀全道:“道光皇帝已于前年二月下令,不许各地查禁基督教,保护洋人在华利益,允许外国牧师在中国自由传教。清王朝怕洋人,我上帝教来源于基督教。如若外国牧师出面调解,云山、卢六就容易解救了。”

  洪秀全急得彻夜难眠,待杨秀清发出了阵阵鼾声,他仍在悬念着冯云山的安危。他翻来复去,心潮难平,默默为冯云山作出一首古风:安得真兄真弟兮,共布大道于海滨!

  安得同心同德兮,时同笑傲乎天真!

  安得义胆忠肝兮,同安宇宙于太平!

  东北西南兮,同予者何人!

  云龙凤虎兮,聚会者何辰!

  天道不滔兮,上帝岂无亲!

  始终一德兮,何日得腾身!

  洪秀全这首古风,表达了对战友的思念、担忧和焦急的心情。次日早起,他便离开了紫荆山到广州去,实行他的营救行动。

  洪秀全来去匆匆,对紫荆山的局势,没有起任何作用。支撑拜会组织的重担,仍然由杨秀清、肖朝贵自发地承受起来。

  杨秀清意识到,洪秀全可能是以营救为借口,返回广东,真正目的是在回避这些棘手的具体问题。

  紫荆山拜会仍然是群龙无首,王作新加紧了破坏活动。杨秀清是早期拜上帝会员,他感到保护拜会组织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一直在寻找着营救冯云山、卢六,对付王作新的办法。对洪秀全的行动还抱有一丝希望。

  迫于无奈,洪秀全才想到去广州洋教堂请罗孝全牧师帮忙。他一路心急火燎,经过二十多天的奔波,终于来到了广州。

  洪秀全满怀希望走进了广州礼拜堂,他天真地认为:凭着共同的基督教信仰,罗孝全会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他首先找到了朱富,朱富却冷冷地说:“老兄,你还来干什么?你没把罗孝全牧师气坏呀。”

  “老弟,无论如何请你帮忙,带我去见罗孝全牧师,我有非常紧急之事求他。”

  “唉!叫我如何说你。牧师本来对你很看重,一年前特要我写信邀你前来,实指望你能在此做个正规教徒,可你的确叫牧师失望,你还好意思来找他?”

  “顾不了许多了,老弟,你一定要带我见见牧师,我再次求你了。”

  朱富经不住这般请求,只好将洪秀全引到罗孝全牧师面前。

  一年后再次见到洪秀全,罗孝全牧师有点惊异:“洪,此次是你不请自来,怎么样?想好了吗?放弃你原有主张,在此当个传教士,我仍然向你表示欢迎。”

  “牧师,谢谢您如此看重我,其实我拜上帝会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传播基督教义啊!不瞒您说,我们在广西已发展会众数千名。拜上帝会声势太大惊动了官府,桂平县令将我拜会首领冯云山、卢六关在牢中。我求您出面向两广总督耆英求一纸开释官文,保他俩出狱。”

  “哈,哈,哈”罗孝全笑了几声:“你有所不知,耆英因病离职回北京休养去了。现任两广总督乃一汉人徐广缙,我与他毫无交情,你别难为我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原有主张吧!你那个拜上帝会只是一种异教,是不会被上帝所容忍的。”

  洪秀全急了:“牧师,牧师,您一定要伸出援手,让两广总督出一开释官文,你慈悲为怀,救救两位弟兄吧!”

  罗孝全摊开两手,耸耸肩头,摇着脑袋:“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

  洪秀全一根直肠子:”有。现在人人都知道,朝廷最怕详人,只要洋人出面,什么事都好办。牧师,求您发发慈悲吧。

  罗孝全变得更冷漠无情:“上帝虽然仁慈,但对于异教徒也是不能容忍的,你名曰拜上帝,实则充满杀机,与我基督教相去甚远。我没法救你们。请你走吧,我念〈圣经〉的时候到了。”

  朱富下了逐客令:“走吧!老兄。”

  洪秀全临走时,还听见牧师说了声:“只要你放弃原有主张,本教堂仍然欢迎你。”

  洪秀全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礼拜堂;罗孝全那拒伸援手的态度,实在令人失望。仲春的阳光虽然那样温暖,但他的心却感到那么寒冷。他焦急、愤怒、忧虑又无从发泄。他只得狠狠一脚踢起路上一颗小石子。

  “叭!”那颗石子正好打在一个男子的屁股上,洪秀全感到惹了麻烦。

  那男子转过来,刚骂一声:“你瞎”看见洪秀全却突然转怒为喜,道:“表姐夫,是你。听说你去了广西,怎么还在教堂里?”

  正是:踢去小石子,换来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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