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洪、冯二人在家写诗述志,倾吐抱负,冷不防背后有人偷听,两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来人是洪秀全族弟洪仁玕。
洪秀全给他端把椅子,道:“仁玕弟,你来得正是时候,请坐,我们三兄弟好好谈谈。”
看看洪秀全已恢复健康,洪仁玕道:“菩萨保佑,仁坤哥转危为安了。”
“我这次转危为安,并非菩萨保佑,而多亏天父上帝。我在恍恍惚惚中升上天去,逗留天宫片刻。醒来后,头脑便不迷糊了。那情景似梦非梦,至今还记忆犹新。”
“到天上走了一趟,这下可考上功名了吧!”洪仁玕愿望良好。
冯云山问:“仁坤哥,你还想去考功名么?”
洪秀全答:“我还想去试一试,既是天意,必然要应验的。”
洪仁玕道:“几时去?我们也好搭伴。”
洪秀全摸摸自己的脸面,道:“看我这模样,没三年两载还敢进考场。”
三年两载眨眼过去,瞬间已到了道光十九年。六月间,湖广总督,饮差大臣林则徐,坐镇广州查禁鸦片,从英美烟贩手中,缴获鸦片两万多箱,在虎门海滩上全部销毁,林则徐因此而名声大振。有良知的中国人,提起这位民族英雄都竖起大拇指。
但时隔仅仅一年,英国派兵一万五千人,出动军舰大炮,悍然向“天朝大国”发起进攻,鸦片战争爆发了。
道光皇帝被洋枪洋炮吓破了胆,可耻地向强盗们委屈求和。力主禁烟的林则徐被撤职查办充军新疆伊犁,惯于卖国的直隶总督琦善改任两广总督,饮差大臣,急驰广州,向侵略者摇尾乞怜。
消息传到官禄布,把个洪秀全肺都气炸,他觉睡不好,饭吃不香。
吃饭时,洪仁发见他神色不对,问:“小弟,你近日怎么痴痴呆呆?莫非旧病复发了?”
面对一字不识,只知种田的大哥,洪秀全说什么好呢?他摇摇头:“小弟没病,只是郁闷。”
正在这时,还未成人的妹妹洪宣娇急步跑来说:“不好了!三嫂子卷了包袱带着侄女回娘家九关村去了,阿妈怎么也留不住。”
洪秀全哭笑不得:“她怕我再犯病摔她呀!”
洪宣娇问:“三哥,你不去接嫂子?”
洪秀全道:“我眼下教务繁忙,抽不开身,不必接得,出不了十天,她就会回来的。”
洪秀全恢复健康后,又回到本村里教书,顶替他的温秀才舍不得美妻,仍然回五马岭去了。妻走了近十天,洪秀全还真想她们呢?
这一日放学后,洪秀全从村塾中回到家,见到赖氏回来了,先自添了几分欢喜。
小女儿围着洪秀全喊爸爸,洪秀全高兴地亲她的小脸蛋,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晚上,小女儿入睡了,洪秀全与赖氏还在柔情蜜意中。分别十日,更觉爱恋。洪秀全拥着她那丰满的身躯道:“贤妻,你怎么不辞而别?是怕我再发癫发狂么?不会的,我那不是真病,是上帝将我接上天去,指点迷津。我日后飞黄腾达,你也享不尽荣华富贵。”
赖氏听了这些,不由得情意绵绵,她闭上眼睛,脉脉含情,十分温顺。她感到丈夫体温发烫、心跳猛烈,自己也被一股热流塞住喉头,沉浸在少有的欢娱中……她轻声道:“我给你生个儿子。”
次日,晨光曦微,公鸡报晓。赖氏醒了,她穿衣下床,看看丈夫,女儿正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出了房门。首先打开鸡笼,让一群仔鸡出来觅食,然后又到厨房里忙开了家务。
第二年,赖氏喂的小猪仔鸡,长得又肥又壮时,族长便找上门来,他一到洪家,屁股还没坐热便道:“各位贤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啦!现如今,朝廷败在洋人军舰大炮下,被迫签订了《南京条约》,把香港割让给洋人,洋人还要索取二千一百万银元的战争赔款啊。”
洪仁发一翻白眼:“关我们屁事!”
族长道:“朝廷如今国库空虚,无力偿还,只得给百姓增添负担了。官府说了,如今银元奇缺,百姓必须大力捐献实物,以抵赔款。今年之内,每家每户必须交肥猪一头,鸡子十只,鸡蛋二十斤。”
洪仁发道:“要是不交呢?”
族长陪笑道:“咱们乡里乡亲,我也唯愿大家丰衣足食,少费财物。我只不过是转达官府意思罢了。如若不交,官府会派人来抄家,加倍处罚呀!”说完他告辞而去。
洪仁达当面不敢说,背地里发虚火:“官府,官府,官府还让不让人活。”
洪仁发唉声叹气:“这世道怎么这样黑暗,规规矩矩做个百姓也难。今天这个税,明日那个捐;现在又来个什么赔款。唉!苦就苦了咱们平民百姓。”
洪仁达道:“朝廷一败就归咱百姓遭殃。那族长动不动就用官府吓人,要是我家有当官的,就不会这么受欺。可惜仁坤小弟上不得考场了。”
洪秀全很不服气:“谁说我上不了考场,这些年我一面教书,一百苦读,早和云山、仁玕约好,等到开科我们就一起到省城应试去。”
道光二十三年,即公元一八四三年春天,已经三十岁的洪秀全同冯云山、洪仁玕又来到广州参加院试欲考秀才。
和六年前一样,正场复试考完后等待公榜,仍有几天空闲时间。
洪、冯三人匆匆走过双门底大街一路朝南而行,已到了广州城外。再坐一路马车,赫赫有名的虎门海滩就在眼前了。
虎门销烟时挖下的销烟石灰池还来不及填掉,它约有足球场那么大。这里曾经热闹非凡,可是现在它孤怜怜地躺在海滩上。
洪秀全一行三人来到这里,凭着想象他们眼前浮现出钦差大臣林则徐是怎样指挥民众挖池销烟的。他们心中油然升起对这位民族英雄的敬仰。
洪秀全肃然起敬道:“我平生最钦佩的朝廷大臣,莫过于林则徐,他一身正气,为国家和民族利益,不惜个人的荣辱沉浮。他的所作所为是我们民族的希望。”
冯云山道:“可惜如此德才兼备之人,竟身遭贬谪,发配边疆。如皇上再重用他几年,鸦片也不至于如此泛滥;洋人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洪仁玕道:“但愿皇上消除心中迷雾,重新起用人才。”
他们遥望虎门炮台,那里至今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炮台附近的大树,有的拦腰炸断,树桩倔强地立在原地,桩头参差不齐给人以伤痕累累之感。
虎门炮台背靠高山,面对大海,居高临下,完全占有地理优势。洪秀全不由感慨万端:“虎门炮台雄居广州城外,如一只老虎扼守在广州海口。提督关天培英勇善战,率四百多名精兵坚守阵地,左右又有泥城,四方两炮台遥相呼应,照理是完全能击退五十六艘洋人船只的。可是……天意呀,天意!”
冯云山十分愤慨:“什么天意?可恨泥域,四方两炮台的守军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听到炮响先自弃阵脱逃;致使关天培孤立无援,虎门四百多名壮士浴血奋战,全部壮烈阵亡。”
洪仁玕同样愤慨道:“洋人从海上仅以一万五千人,便攻破了朝廷三万多人的防线。足见朝廷养兵虽多而实无战斗力。国势衰落,民风不振,军无斗志,朝廷岌岌可危啊!”洪秀全道:“林则徐大人倒有先见之明,事先就知道朝廷火力不如英军,已从美国、葡萄牙购进了三百多门大炮,火力足能与洋人对抗了。可是,朝廷爱将、旗人奕山临阵指挥失灵,敌我双方同时派兵偷袭,英军趁黑夜偷偷摸上了虎门海滩。同时奕山派出的官兵在海上将无数民船当作英军舰只烧了,还自以为胜利。待英军就近发起攻击时,我军已措手不及了,败得冤枉,岂非天意乎?”
虎门炮台已经失去了虎威,只见南面有几艘洋船停泊在海面上。洋船上,鸦片堆集如山;洋船下,一个个中国劳工排成长队,背着沉重的鸦片木箱,涉过齐大腿深的水,艰难地走上岸来。
岸上,三三两两的洋人抽着纸烟,拿着皮鞭,来回巡视着背木箱的劳工。一发现有人步子稍慢,他们挥鞭就打,凶如恶狼。
忽然,一个年约五十瘦弱的劳工,摔倒在地,木箱落地砸开了,鸦片散露出来。
一个洋人猛踢他的胸口,又用皮鞭在他身上乱抽。
这劳工紧闭双眼,不吭一声,嘴角很快流出鲜血来。
劳工们愤怒起来,纷纷放下木箱围到同伴身边,痛斥洋人暴行。只见一位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着浓重的广西口音,怒斥洋人:“不许打人。”
洋人恼羞成怒,举起皮鞭要打这小伙子,小伙子眼明手快,一把夺过皮鞭,狠狠地抽了过去。这洋人怪叫一声,伸出右手,接住皮鞭,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就要行凶。
“秀清,快跑!”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喊声,劳工中又冲出一位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他腰圆膀粗,迅如猛虎,一下将洋人扑倒在地。
前面那位名叫秀清的小伙子边跑边喊道:“朝贵,快来。”
那个被摔倒的洋人跌得不轻,一时无法站起。别处的洋人闻讯赶来,慌慌张张拿枪装子弹,待他们瞄准射击时,两个小伙子已跑进树林里消声匿迹了。
几个洋人欲要追赶,一群劳工故意你挤我拥,东奔西跑,把去路堵个严严实实。
洪秀全不由赞许道:“那两个小伙子路见不平,挺身相助,真乃豪杰也。”
三人此行见识很多,一路感慨万千。看看天色将晚,只得赶回城内客店。
不几日高榜公出,三人仍然是名落孙山。冯云山、洪仁玕生怕洪秀全再急成疯病。不料洪秀全看完高榜,只是鄙夷地一笑,拉着两人的手,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两位兄弟,咱们到客店把帐结了,速回花县去。”
回到家中,大哥洪仁发道:“仁坤弟,你六十花甲去了一半,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我看你以后不要再考了,免得浪费精力。”
洪秀全气愤已极,将四书五经摔在地下,坚定地说:“不食满清俸禄,不穿满清朝衣。让我自己开科取天下士吧。”
几次省城应试,耳闻目睹,洪秀全愈来愈感到满清朝廷腐朽不堪了,他决心走黄巢造反之路,以推翻满清为最终目的。六年前,那大病中的梦境,时时浮现眼前,上帝一把将他推下凡尘,是让他到九州来拯救人间苦难的啊!
他想:我既然得不到文昌星和魁星的保佑,与孔孟之道格格不入,那就必然与上帝教义有不解之缘。美国牧师早有《劝世良言》给我,何不取其价值,得其真理,还迷在俗情凡态之中,怎成大器?
洪秀全于是一面教学生读书,一面研究起《劝世良言》来。这本小册子本来是外国传教士用以征服中国文化的产物。外国牧师接收一个名叫梁发的中国人为上帝信徒,让他用汉语写出一些通俗易懂的浅显道理,以此抵毁中国的神权佛教思想,扩大基督教影响。其中有少量平等教义,说一切人都是上帝的子女,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使洪秀全大受启发。
盛夏来临,学校放假。洪秀全回到官禄布村,又能和冯云山、洪仁玕经常在一起了。
下午烈日当头,蝉鸣吱吱;而洪家屋后的竹林里却叶绿竹青,荫凉爽人。一张茶几旁坐着洪秀全、冯云山、洪仁玕三人。
洪秀全喝了一口茶,问:“二位兄弟将那本《劝世良言》都看过了么?”
冯云山道:“小弟已仔仔细细看过了。不愧为劝世之良言,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书中道:“你们读书人个个敬拜文昌星和魁星,可是又怎么考了多次总是不中呢?这就是说,我们心中的偶像是假的,神仙菩萨是不可信的。”
洪秀全道:“对,浩浩天空并没什么神仙菩萨,世间唯一主宰就是上帝,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女,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可满清朝廷妖魔当道,在阴间安排了数不清的神仙佛祖,在人间又设立了贫富贵贱的等级界限,冲撞唯一主宰天父上帝,怎能不日益衰败?”
洪仁玕一拍大腿:“有道理!”
洪秀全道:“总之,上帝教义一反陈腐习气,给灾难深重的中国吹来一股清风。仁慈的上帝关怀着天下每个人,敬拜他的人都会得到保佑。二位兄弟,让我们抛弃旧我,敬拜上帝吧!”
冯云山道:“只是愈快愈好。”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三个人来到了村外一条小河边。
这条小河名叫石角潭,水深不过一米,大大小小的卵石摊在河底,河水清晰透明。
天气本来很热,他们向来就在这里洗澡,今天三人按照上帝信徒入教方式,到这里接受洗礼,意义就不同了。
这三位并非正统的基督教徒,开始郑重其事地商讨拜会名称和意义。洪秀全又首先发言了:“既然一切都是上帝的子女,那么他们之间就应该是兄弟姊妹的关系,就应该彼此平等。可满清朝廷层层压迫劳苦民众,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我们应通过拜会来唤起民众。”
洪仁玕道:“我们三人已创立了这个拜会组织将来必有很多人参加。不过,要有一个醒目称呼,才更吸引人。”
洪秀全道:“上帝见到人们受苦受难,便派自己的儿子耶稣降生救世。耶稣不惜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忍受折磨,传播福音,他是我们可爱的天兄。我们应感谢上帝的仁慈,将这个初创的组织叫作“拜上帝会”吧”。
冯云山拍手赞同:“好!拜上帝会这个名称好!愿穷苦人都来敬拜上帝。”
洪仁玕等不及了:“意义已定,名称有了,咱们赶快受洗礼吧!”
三人脱了衣服,只穿一条裤衩,齐齐向西方跪下,身子一仰一俯,连拜三次。
洪秀全抬起头来,远望西方那最后一抹阳光和绚丽的晚霞,心情非常激动,道:“仁慈的上帝,您的孩子洪秀全、冯云山、洪仁干从今以后虔诚地敬拜您;即使像天兄耶稣那样饱受拆磨也决不变心。”
三人拜罢,立即跳进石角潭河水中,尽情地洗呀、擦呀,除掉了满身汗泥与污垢,似乎也洗去了旧我,开始新的生活。
为纪念拜会创立,洪秀全特到村头:“罗记铁匠铺”打了一把长剑,取名为“斩妖剑”。
洪秀全整天将这把剑挂在腰间,很异样。
洪秀全首先发展了父母兄妹为拜会成员;接着又在本族内扩大影响。
族长闻讯大怒,立即召集洪氏家族会,声讨拜上帝会。
这样村里人只要一见到洪秀全来了,就立即把大门关上,完全视他为可怕的疯子。
本村本族是无法传播教义了,洪秀全于是到村外去闯闯运气,他在五马岭教过书,觉得那里的人较友善,使一路往五马岭而来。
五马岭村口,温秀才正打了一瓶酒,在悠然而行,猛听得背后有人道:“秀才近来可好?”温秀才见是洪秀全,便笑脸相迎道:“洪先生,好久不见。今日光临,到我家去喝几盅。”
为招待洪秀全,温秀才特意叫妻子杀了一只鸡,鸡还没有煮好,两人先坐下闲聊。
洪秀全见温秀才满脸红光,问道:“秀才,近来日子过得不错吧?”
温秀才道:“菩萨保佑,温某近来有些发迹。本村最富的财主聘我作家庭教师,他对我很是满意,故而慷慨相待。”
“温秀才过去也曾迷恋功名,还通过了院试,考取了秀才,可最终没能考上举人。屡遭失败,你想过其中道理么?”
“屡试不中,乃书生常事,何必自暴自弃。我现在衣食不缺,家有美妻,足矣!够矣!别无他念了。”
“温秀才,我们都是读书人,文昌星与魁星没有保佑过我们,而你我过去一直敬神敬菩萨敬礼子牌位,可到头来不还是个穷教书匠?这一些小弟现在都不敬了。”
“你敬什么?”
“敬拜上帝。只有天父上帝才是世上唯一主宰,是真神,是救世主。其他所谓神仙佛祖皆为妖魔。”
温秀才不以为然,冷冷道:“有根据么?”
“有,小弟七年以前到广州应试,在街头得到了一本《劝世良言》,里面句句在理,字字千金。基督教是世上最神圣的,洋人敬拜上帝才得以繁荣富强。”
温秀才讽刺道:“哦!有这么大的力量。”
洪秀全仍在作他的说教:“仁慈的上帝关怀每一个天下人,一切人都是上帝的子女,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秀才,请你也敬拜上帝吧!”
温秀才确乎有些温,说话慢吞吞地:“贤弟所言不无道理,这劝世良言也还有点良言。不过,请你把那本书拿给我看看,待我指出错误。”
洪秀全感到受到了嘲弄,他愤然而起,板着脸面道:“温秀才,古人云:道不合不相谋。小弟以满腔热忱传播真谛,而你却如此因循守旧,我看你只配在家守老婆。”
温秀才陪笑道:“别发火,别发火!到了我家就是客,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说点别的吧!”
这时,温秀才的妻子将清炖鸡端上桌来。
温秀才拿起筷子劝道:“别为宗教信仰伤了我俩和气。来,坐下吃鸡。”
洪秀全火气难消,倔强地说道:“这鸡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说完,气冲冲地走出了温家。
到了外面,洪秀全寻思道:再不向那些读书人传教了,他们久读经书,功名心重,顽固不化,向他们讲什么上帝真谛,只能是对牛弹琴。于是,他一路向彭参平家而去。
洪秀全出门时,身穿一件长衫,腰挂那把“斩妖剑”,有些不伦不类的模样:他一到彭参平家,便引得主人暗自好笑。
彭参平本来是个幽默人,爱开玩笑,他挪过一条长板凳请洪秀全坐了,自己又挨着客人坐下,故意用屁股压着那把斩妖剑。
彭参平要与洪秀全开个玩笑,他高叫一声:“寿伯,快给洪先生倒茶。”
少时,一个小伙子端杯茶递来。
洪秀全起身去接——哎!不对劲,腰间被什么扯住了,身子立不直。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斩妖剑的系带拉住了他。
彭参平故作不知,一个劲地对儿子说道:“寿伯,你是洪先生的学生,快给先生敬礼。”
洪秀全哭笑不得:“参平兄,倒是我给寿伯先行了一礼。”
彭参平这才站起来,赔礼道:“愚兄不知勿怪勿怪。洪先生,你随身携带这把刀好不威风,敢情是祖传宝剑么?”
洪秀全一阵脸红道:“非也,非也,此剑是我特请村中罗铁匠打造,为纪念拜会而做。”
彭参平饶有兴趣地问:“先生近来有什么拜会?”
洪秀全像背书一样说个不停。
彭参平像听天书,一句也没弄明白。他只看到洪秀全的嘴一张一合,觉得好笑。他想:莫非洪先生又犯了疯病?疯子是逗不得的,我要好生照护他。
彭参平一本正经地问:“洪先生,你一路辛苦,可曾吃饭?”
洪秀全摇摇头:“肚内正饿哩!”
彭参平叫儿子道:“寿伯,快去给先生搞热饭热菜来。”
去不多时,彭寿伯端了冒热气的饭菜来。洪秀全说声:“多谢!”便接了碗筷吃将起来。
彭参平带儿子走进里屋,不时向堂屋里张望,只见洪秀全狼吞吐虎咽吃得好香。忽然洪秀全“咯”了一声,喉头噎住了,肚子伸得直直的,两眼瞪得鼓鼓的,半天转不过气来,样子好吓人。
彭参平连忙跑去给洪秀全捶背舒气。谢天谢地,总算他缓过气来了。彭参平暗自叹道:多险!
彭参平像哄小孩一样:“洪先生,别着急,慢慢吃,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彭参平走进里屋,小声对儿子道:“寿伯,看来洪先生又犯了疯病。待他吃完饭后,我们护送他回官禄布,免得他在路上出差错。”
吃完饭,喝了几口茶,洪秀全精神又来了。他说:“上帝就是要世上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
彭参平问:“洪先生,你吃饱了么?”
洪秀全道:“多谢,多谢,已经吃饱了。”
彭参平道:“实在对不起,洪先生,愚兄今日正想和寿伯一道上官禄布做笔小生意,恰好陪同你回家。走吧,洪先生。”
洪秀全还认认真真:“参平兄,你可听清了上帝教义么?”
彭参平道:“听清了,听清了。现在我想的是:此去官禄布一路山高水险,咱们必须趁早赶路,小心行走才是。”
洪秀全就这么被人当成疯子送回家了。
在洪仁玕家,一屋人围在餐桌旁吃饭。老母吃着吃着“兹”地一声,牙齿咬到了硬硬的砂粒。她牙齿一酸疼,急忙吐掉满口的饭和砂,连连怨道:“种田人吃这存谷烂米!刚收到一点新稻子就被官府收走了。百姓遭孽哟!”
洪仁玕接过话头道:“阿妈,您整日烧香磕头敬菩萨,诚心诚意求观音,结果是几顿饭也难咽下喉。孩儿我现在不信观音菩萨了。只有上帝才是唯一真神,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像您对待我一样。崇拜他的人都会得到幸福。我们创立了拜上帝会,请阿爸阿妈阿哥阿妹都来参加吧!”
洪仁玕话音刚落,突一根木棍迎面打来,耳边响起了炸雷般的吼声:“畜牲!别让你毁了我们一家。”
洪仁玕大惊失色,急忙躲避。正是:上帝未见拜,木棍先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