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唐公公的话,贤王顿时觉得头疼,不由向崇正帝抱怨着:“臣弟说什么来着,这个百花日日都闯祸,就打谱不让臣弟过一天舒心日子。”
崇正帝笑着摇了摇头:“宁武侯那个宝贝儿子被宠的无法无天的,这会子是谁闯祸还真不一定呢。”说着就吩咐,叫把人带来。
宁武侯一跨过书阁的门槛,还没站定,带着罗宁跪下就叩头,嘴里喊着叫陛下评理的话。楼羽也跟进来,却也不请安行礼,只是袖着两手站在边上,好似局外人。
贤王看着罗宁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额头,眉头狠狠跳了两下,心里有点害怕罗宁头上的伤口再裂开。
显然崇正帝也有这个顾虑,他叫唐公公快把人扶起来,嘴里道:“阿宁这头是怎么弄的,朕记得前几日阿宁进宫请安还康健得很呢。”
宁武侯就等着这一问,一听见忙又跪下:“前几日是康健的很,只是宁儿昨儿不知道怎么惹着楼二公子了,叫楼二公子这么一顿打,打的头都破了,臣今儿去学宫问楼二公子到底是为何,他竟说忘了,望陛下评理,哪有没由没故就这么打人的?臣还想问问贤王,难道这就是贤王府的规矩?”
崇正帝心里有些厌烦,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还得了解决这些家长里短。但面上没有显露,还是带着几分的笑:“想来是小孩子切磋,百花下手重了些,这孩子一直这么没轻没重的。”说完还看了没事儿人一般的楼羽一眼,话里包庇的意思非常明显。
宁武侯好似没听出来,他趴在地上,又叩了两下头:“若是孩子切磋,微臣又哪里会舍了这张老脸来求陛下。陛下有所不知,楼二公子昨儿下了狠话,说以后见宁儿一次便揍一次,微臣实在是不知道是有何等深仇才能说出这话,可怜微臣四十上才得了这么个儿子,楼二公子是要让我们罗家绝后吗。”言罢抬起头来,看着眼睛发红,竟是真情流出。
贤王瞧见宁武侯的样子,只道这事儿有些麻烦,不由得瞪了楼羽一眼:“本王半年没回来你小子倒是涨了本事了,还不快给宁武侯还有世子道歉?”又上前了几步,亲自检查起罗宁伤势。
楼羽见自己父亲生气,这才不情愿的跪下了,却梗着个脖子,就是不低头。贤王一见他这倔模样心里就烦,声音也大了几分:“怎么着,你打人还有理了是不是?教你武功为的是让你保家卫国,不是叫你打人逞威风的,这点儿事儿你都不明白?今儿你下了学回府就去祠堂里好好想想,想明白再出来!”
“若非要这给等小人道歉,儿子宁愿跪死在祠堂里。”楼羽说完背挺得更加直了,面上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贤王气的牙根痒痒,只恨不得当场揍楼羽一顿,但碍于宁武侯在场,便只得强行勾起嘴角,缓言到:“还望侯爷海涵,小王回去肯定好好教训这小子,至于世子的伤,小王那儿正巧有上好的药膏,回去小王便叫下人送到贵府上,保准一点儿疤也看不出来。”
“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朕和贤亲王必要好好管教百花,叫他不敢再犯。”崇正帝也在一边劝着,明面上像是打圆场,但立场早就歪的不能再歪了。
宁武侯见这个样子也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说要告退,带着罗宁走了。
见宁武侯父子走了,楼羽就说要去学宫也要告退,刚垂着手退到门口,贤王就压着怒意冷冷的开了口:“今儿你下了学回来就直接去祠堂跪着,跪两个时辰再出来,在你祖父画像底下好好想想习武究竟为了什么。”楼羽应了,小步挪出了书阁门。
刚一出书阁门,楼羽活动了下身子,一路迈着大步出了宫门。在宫外等着的谨言叫冷风吹的两颊通红,一看见楼羽忙迎了上来:“爷,小的刚刚听说王爷在里头,王爷没狠罚您吧。”
“嗨,还是罚我跪祠堂,这么多年了也没个新鲜。”楼羽摆摆手,满脸的无所谓,一骗腿上了马,“这个点儿去学宫也晚了,不如去同美楼好好吃上一顿,再去校场跑跑马,这样晚上跪着也舒服。”话音刚落,就见他两腿一夹,跑出几射地去了。
日头就要落下,楼翎才刚从户部回来,他怀里抱着几册账本,打算晚上再好好对对账。他刚刚从落下的轿子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满脸焦急的卫津,“卫叔这是怎么了,这大冷天都冒出汗来了。”
“刚刚王爷叫人去请家法,说要打二爷呢,您快进去劝劝王爷吧,那枣木棍子打到人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卫津迅速行了个礼,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开口就催楼翎往里走。
楼翎一听急忙把怀里的册子往身边伺候的手上一塞,顾不上什么君子仪态,迈着大步就往里赶,边走边问,“百花是干了什么事儿叫父王这般生气。”
卫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说是二爷昨儿把宁武侯世子给打了,宁武侯今儿早上拽着二爷去宫里讨公道,二爷出来一看晚了,也就没去上学,谁知道王爷刚刚去学宫接人,没接着二爷,两股气合一块儿了,就请出家法来了。”
从大门口到主院本来也没几步路,卫津刚说完就能看到主院的门了。楼栩正躲在门外边不住东张西望,一看见楼翎过来,嘴一瘪,声音都带着哭腔:“大哥快救救二哥吧,别叫父王打二哥,那得多疼啊。”又小声道:“都是栩儿的错,栩儿不该叫二哥替我表哥做主。”
楼翎走上前摸了摸楼栩的发顶,侧着脸向院子里看。楼羽端端正正的跪在院子里,腰背挺得笔直,只是头微微低下,贤王坐在他正前的圈椅上,手紧紧握着扶手:“你到底今日做什么去了!为何不去学宫!”
楼翎忙走进去行礼,温声劝道:“父王别气坏了身子,百花这半年认真的很,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习武,晚上下了学还去校场练骑射。您看这天儿这般冷了,百花还穿着单衣,就是想提前适应适应将来战场上的日子。想来今儿百花也不是有意不去的,儿子前两日就听说百花身子不大好,说是得了风寒?”
贤王眼瞧着怒容消下去了些,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拍了下一边的八仙桌:“伯德你别替他求情了,你问问他这半年有多少次没去学宫?本王今日要是不去学宫问问,还蒙在鼓里呢!他一个月少了能有五六日不去,多了就去个五六日,他就这般念书,将来必要毁了咱们家门楣,还不如打死来的干净。”
楼翎显然没有预料到楼羽还有这样的错,一路上准备的说辞也用不上,正在心里想着办法,就见楼羽开了口:“咱们王府本来就是以武建府,何必学这些酸溜溜的词文,儿子觉得若是我们这一辈没一个能领兵打仗的那才真叫辱没门楣。”
贤王气得手都抖了,也不顾家法还没请来,操起桌子上的马鞭在空中虚甩了一下,尖锐的破空声吓得门边的楼栩眼睛一眨落下两滴金豆。
楼翎忙撩起袍子跪在贤王脚下:“父王息怒,百花就这脾气,您就是打死他他也改不了不是。”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半空的鞭子,暗暗想一会儿要是贤王真下狠手,该怎么替楼羽挡上一二。
地上跪着的楼羽反而一点儿也不怕,他梗起脖子直直看着贤王:“父亲打便是了,孩儿绝不透一个疼字,不过大哥说的对,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觉得自个儿有错。”
几乎相同的意思楼羽说出来就叫人火冒三丈,贤王拿鞭子的手攥的更加紧了,手微微抖着,鞭子梢在地上划来划去,感觉就要下一刻就要落到楼羽头上。
楼翎听完楼羽的话,只恨自己不能把楼羽嘴塞住,他使劲叩了两下头,也不管额上的痛,继续求情道:“父王知道的,百花现在心里是明白自己有错,单是嘴硬罢了,现在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的,不如让他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等他嘴硬的劲儿过了再问他。”
贤王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儿子,又瞥了一眼吓哭了的楼栩,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就依伯德的,带百花去祠堂,明早上放他再出来。”
楼羽站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赶来的卫津连扯带拽的拉走,还好这次没把贤王气晕过去。
等楼羽被人拽走,贤王又灌了两盏茶,才算是平复了心情,他摆摆手叫楼翎和楼栩退下,自己也站起身进了内室,想着刚才的闹剧,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个二儿子和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楼羽出了院子门,也不用卫津跟着,自己大摇大摆的就往祠堂方向去,谨言从祠堂柱子后面窜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件狐裘:“爷,祠堂里冷,您披着这个再进去,可别和前年似的着了寒,又得看病又得吃药,多磋磨人啊。”
“不要,我还指望着祖父保佑着我上战场呢,要叫祖父看见我披着这个还以为我多柔弱,指不定就不保佑我了,我要是上不了战场你小子赔我啊?”
一段歪理说的谨言一怔,紧接着又劝道:“我的爷您就披着吧,夜里那么冷,祠堂连个烤手的火盆也没有,您这不是擎等着挨冻吗。”
楼羽才不听他的,完全无视那白毛狐裘,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袖子,略带庄重的进了祠堂,一进内室寻了个蒲团跪下,开始念念碎起来,嘴里说的净是要上战场打仗的话,瞧那样子不像是挨罚的倒像是寻常孙子找祖父谈心。
可怜谨言身份低微进不了内室,便捧着狐裘站在门口,心瞎想着自己家爷怎么就这么倔,怕不是驴托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