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昱和楼羽二人出了鸾凤宫门,祁昱瞧着四下无人,凑到楼羽身边:“刚刚是怎么回事儿,那屏风后面有人?”
“我也不大清楚,就是猛地看见有个颜色鲜艳的衣角。”楼羽大口呼吸着外边新鲜的空气,“我刚刚说的怎么样,你说这下他们是不是都不敢把女儿嫁给我了?”
“你何必编这样的谎,传出去一点儿也不好听。”祁昱抿着嘴唇,很不理解,“你就说自己心里有人,不愿娶别人不就行了。”
“我要是真的心里有人,那我就这么说了,但是又不是。”楼羽无不遗憾,一手拉过祁昱的袖子,“皇伯母让咱们去给皇伯伯请安,但是皇伯伯这会儿肯定正忙着,咱们去灵越殿吧,正好还能吃点儿糕点。”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喜欢吃糕点。”祁昱打趣楼羽,“你长得像个姑娘,这口味更像姑娘,你会不会其实不是男人啊。”
楼羽一巴掌扇在祁昱背上:“你射箭准头不及一个姑娘,你骄傲啊。”
“这更能证明你其实是个姑娘了。”祁昱被楼羽一巴掌拍的背疼,他缩起脖子,缓解疼痛,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看你没劲儿,空有个准头,那不是姑娘是什么。”
楼羽气得挥舞起拳头:“那我揍你一顿,让你看看小爷我是男是女。”
祁昱一闪身躲过了:“你打不着我吧!”
祁昱边说边跑,楼羽追着他跑,手还握着拳头,随时做好出击准备,二人年纪虽说也不小了,但却还是一副孩子样。
祁昶站在鸾凤宫边上的凉亭中,看着这一切,眼里不自觉露出几分羡慕,大家分明是同龄人,凭什么自己要老成稳重。
华灯初上,整个灵越殿一片繁华,晚宴开始了。
楼羽慵懒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夹菜,小声点评着歌舞:“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他和祁昱晚宴前的追逐最后谁也没有获胜。楼羽当时跑得太开心,没刹住撞倒了行动不便的五皇子和他的轮椅,现在五皇子正揉着自己胳膊上的淤青,狠狠的瞪着楼羽。
楼羽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隔着跳舞的乐姬回瞪五皇子。
五皇子自然不甘示弱,二人你瞪我我瞪你,眼睛都酸了也不眨眼。
酒已过三巡,歌舞停下,崇正帝清清嗓子,本来嘈杂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是小年,朕为皇七子祁昱赐婚,图一个双喜临门。”崇正帝笑了笑,转头看向祁昱。
祁昱一场宴席也没吃几口饭,一直等着这一刻,这会儿忙跪在大殿中央:“一切听父皇吩咐。”
唐公公手捧圣旨宣读,丁家小姐起身跪下,楼羽好奇的探头看丁家小姐,但离得太远,看不清五官。
圣旨读完,祁昱磕头谢恩,崇正帝看祁昱的眼里满是欣赏,说道:“这既是订了婚,就算是大人了,以后莫要再孩子气。”
祁昱只当崇正帝知道了下午和楼羽满宫瞎闹的事儿,低头子:“父皇说的是,儿臣以后必然稳重自持,再不胡闹。”
“你知道最好。”崇正帝点了点头,“北部与我们大颂议和,北边算是少有的安宁,我们都老了,是时候培养你们小辈了,朕想着年一过就让你去北境镇守,不知你可愿意。”
崇正帝话一出口,楼羽猛地抬起头,祁昱也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跪着不出声。
“怎么?你不愿意?”崇正帝看他一直不说话,便当他心有异议,一下严肃了不少。
“儿臣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太惊喜了。”祁昱咚咚叩了两个头,“儿臣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崇正帝示意他起来,手一挥,舞姬鱼贯而入,大殿里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这次的主角是祁昱,各位大人都嗅到皇帝对祁昱的宠爱,端着酒杯跑过来恭贺他。楼羽也跟着,他心里很不爽快,在他眼里北境镇守就是他囊中之物,怎么好端端给了别人。
祁昱应付着大臣,好不容易一瞥眼看见楼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怎么一个人在那儿待着,过来啊。”
楼羽噘着嘴坐过去,嘟嘟囔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殿里太吵,祁昱没听见,他堵着一只耳朵,把没堵的耳朵凑到楼羽嘴边:“什么你再说一遍。”
楼羽冲着祁昱耳朵大喊:“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你真的想去镇守北境吗?”
“那是自然。”祁昱笑得咧开了嘴,“但是北境不永远都是你们楼家的嘛,等你明年过了生日,这个活儿肯定还是你的,我不和你抢。”
听了这话,楼羽心里才算是敞亮起来,他拿起一个酒杯开始替祁昱挡酒,大臣不敢狠灌他,怕他闹事,敬酒的人逐渐少了。
晚宴散的很早,楼羽感觉自己没喝几口酒。他想拉着祁昱出去再喝几杯,祁昱却临时被贵妃娘娘叫走,今夜要留宿宫中。
楼羽闷闷不乐的出了宫门,想着回府必须要好好自斟自饮一番。他在贤王府大门外遇见了提着两坛子酒的祁昶。
“你这么晚怎么出来了。”楼羽侧着脸看祁昶,心里有些奇怪。
祁昶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酒:“刚才在宴席上就看你不怎么高兴,现在自然是找你一起喝酒了。”
楼羽锤了一下祁昶的肩:“这才是好兄弟,去我那儿喝。”
“你是因为六皇兄镇守北境的事儿心里不爽快吧。”祁昶把手里的酒坛递给谨言。
“是啊,其实我也挺替阿昱高兴的,但是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一辈里面只有我才能镇守北境。”楼羽胸无城府,什么都说,“一直是楼家的人镇守北境,我又不是懦夫,皇伯伯为什么不让我去。”
祁昶心里想就是因为一直是你们楼家镇守北境,父皇才不让你再去。但却不能说出口,只能笑笑:“也是北境归顺的不是时候,你还未束发,怎么能去呢,想来等你成年就会派你去了。”
“那就盼着吧。”
已经到了劲竹院内室,楼羽叫人弄几盘小菜,亲手取出酒杯温上酒,他闻了闻笑道:“这是醉江仙啊,我最喜欢这个酒了。”
祁昶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楼羽最喜欢醉江仙,谨行和他说过楼羽的喜恶,这便是其中的一项。
“你说阿昱什么时候去北境啊,我真想跟着一起。”酒温着还不能喝,楼羽往嘴里填着花生米,“这天下干嘛这么太平,要是哪里乱起来我还能领个兵打个仗,现在倒好,成天在京城里待着,闷也要闷死了。”
“天下太平那是天下人的幸事,怎么到你嘴里却成祸事了。”祁昶觉得好笑,“哪有你这样的人。”
楼羽掐着腰,像极了要打架的小公鸡:“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能拿我怎么样?”
祁昶本来想灌醉楼羽,听听楼羽的心里话,却没料到自己酒量如此之差,不过两杯酒下肚就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我最羡慕你了,你从小就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谁也不敢惹你,不像我,连生日都是假的。”
“我本来是正月十五戌时三刻的生日,但是太医不愿惊扰父皇,也不愿挨罚,便说我是正月十六寅时生日,这样一错,就错到今日了,想来也要一直错到我死那天。”
“我母亲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到死也只是个宫人,要不是皇后娘娘收留我,我哪里能活下来。”
“可是皇后娘娘也不是真心待我,天下这么大,我竟找不到一个真心对我的人。”
祁昶越说自己心里越发难过,喝的酒也越发多了,又几杯酒下肚就歪着椅子上睡着了。
楼羽愣愣的看着他,没料到他心里竟然有这么多心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祁昶睡着了,忙让下人把人抬到厢房,自己也没了喝酒的意思,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瞎想。
或许是喝醉了,祁昶只觉天地都在晃,他好像坐在步辇上,朦胧之间看见了重重叠叠的宫门。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七殿下,这儿就是不厌斋了,您…哎呦!”步辇好像是停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但话刚说一半,就叫打断了,祁昶顺着声音看过去,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太监头上弹了一下掉到地上,他低下头一看,地上多了一粒珍珠。
哪来的珍珠啊,祁昶更加迷惑,看着边上的大太监抬头,便也跟着向上看,那巍峨的红色宫墙上跨骑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
那男孩虎头虎脑,不过总角之龄,手里还拿着弹弓,瞧见祁昶抬了头,便高兴的冲他挤了挤眼:“我就是楼羽,贤王府老二,你是七殿下吧,净听哥哥们谈起你,今儿才算是见着正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