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昶与楼羽相识多年,这确实他第一次见到楼羽心平气和的处理问题,那举手投足当真像极了贤王。
祁昶这才明白为什么京城里的人都说楼羽是最像贤王的孩子,他不禁有些好奇少年的贤王也是楼羽这般肆意妄为吗?日后的楼羽也会像现在的贤王那样温润柔和吗?
祁昶心里正在漫无边际的瞎想,突然被瓷器落地的清脆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过于心平气和的楼羽已经枕着引枕睡着了。
谨言拿着东西上来收拾碎片,祁昶低声说道:“我也没事儿,让他睡吧。”说完自己轻手轻脚出了楼羽内室,看见阶上谨行磕破头留下的血迹,稍停了停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随即招来小林子,耳语几句,便离开了。
小林子得了祁昶的令,站在楼羽院里等谨言一出来就拉他到了僻静之处:“谨行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谨言也头疼着:“我也不知道,你说他好歹和我共事数年,总要给他个好归处,但是他今日做的事儿一传出去,京城里这些有脸面的人家哪个又敢留他?”
“我猜到你难受着,特意来和你说说,我前几日听说鸿胪寺少卿李大人刚分家出来,府上缺好多下人,我看着谨行最合适。”小林子想着祁昶的话,一句不改的说了出来,“这事儿你看着办,七殿下那儿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谨言点点头,开始思索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行。
谨行被拉走扔到床上,他仍然挣扎着要去见楼羽,求他开恩,别人没办法,只好把门锁上,不让他出去。
谨行先在屋里打砸了一阵,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头上的撞伤被他额上薄薄的汗水沙得生疼,屋里的火盆让谨言浇灭,现在慢慢感受到寒意。
他抱着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开始后悔自己的贪婪。门栓响起,谨言进来了,他绕过被谨行摔的横七竖八的桌椅,走到谨行身边:“别难过了,肯定会给你找个好去处。”
“你说的容易,我在这里呆了十年,今日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谨行声嘶力竭的喊出声。
“那也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把那个侍女弄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结局?”
“这个结局,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既是要走了,有些话不妨说出来!你凭什么处处压我,我分明比你有能耐的多,这不都是因为你母亲是爷的奶娘?”谨行抬起头,露出发红充血的眼睛,“若是你做了这些事,爷能不保你?什么一视同仁,说到底还是比不过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谨言觉得可笑,他一只手扶在谨行肩上,伏下身:“正是因为我和爷一起长大,我才不会做这些下作的事情,不像你既没有和爷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少了个好脑子。”
谨行气急,一把扯住谨言的衣襟,却被谨言一脚踹到地上:“我还是会给你找个好主家,成全咱们这一段情谊,但是这段情谊也到今日为止了。”
谨言推开门,又想到什么回头冷笑道:“收拾好你的东西,明天就跟新主子走吧,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第二日一早,谨行脑袋上缠着白布,一瘸一拐的跟着李大人家的总管上了板车,兜兜转转了好半天到了个不知名的院子。谨行有些害怕谨言公报私仇,站在院子门口不敢进去。
“你在里面等等,咱们爷在来的路上呢。”总管看出谨行的害怕,“这是别院不是正院,你自然没见过。”
谨行想着也没有办法,磨磨唧唧的进了院子,等了没一会儿外面又进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林公公?”
来人正是小林子,他看了谨行一眼:“你不必奇怪,你下一任主子,正是咱们殿下,咱们殿下让你从今日起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把你们二爷喜欢的东西都一一写下来,写完了,你就不再是奴籍。”
谨行不知道祁昶想做什么,小声问小林子:“林公公,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谨行,咱们都是主子身边伺候过的人,主子的心思哪里是我们下人能猜的?”小林子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你,现在就去写那些爷要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得点赏银呢。”
时间飞快,转眼就是小年。楼羽总算是在小年这一天被放了出来,他早早跑到祁昱府上,要和祁昱一起去参加晚宴。
楼羽在花厅里等了许久祁昱才慢吞吞走出来,楼羽本来想打趣他几句,却看祁昱兴致不高,便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我昨儿进宫,我母妃告诉我今日晚宴父王就要为我赐婚。”祁昱表情复杂,说不上高兴但也不算太难过。
“那是哪家小姐?好看吗?”楼羽太过肤浅,最感兴趣的永远是容貌。
“是左将军丁家的小姐。”祁昱也是两眼一抹黑,“我就见过画像,你知道的那个画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楼羽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估计她不好看,她哥哥长那样,她能好看到哪里去,咱们不娶她不行吗,你又不喜欢她。”
“你说的轻巧。”祁昱实在不理解楼羽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我娶她又不是看她那张脸,看的不就是她丁家小姐这个身份?醉暖阁里的姑娘好看,也没听说谁娶她们当正室的。”
“这可说不准,我要是看上醉暖阁里的人,我就娶她回来当正室。”楼羽非要展现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就是可惜了,我不喜欢那儿的人,一股子味儿,难闻死了。”
“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你脑子少根筋,说不通。你就只需要知道我会娶丁家小姐,老七很可能娶杜家姑娘。”祁昱不耐烦的摆摆手,“至于你,本来父皇给你安排好夏家的小姐,但是你炙鹿宴那么一闹,人家怕你杀人,不敢把闺女嫁给你了。其实京城里数得上那几家都怕了你了,现在父王和皇后娘娘正为你的事儿发愁呢。”
“哎呀,这又什么好发愁的,他们不愿嫁,我也不愿意娶,一拍即合的事儿。”楼羽高兴的拍拍手,心里暗想祁昶主意真灵,现在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提这些了,咱俩快点儿进宫吧,我前几日去和皇后娘娘请安,她说好久没见你了,想你呢,让我今儿带你进宫去给她请安。”祁昱转移话题,并暗暗决定,再也不和楼羽讨论婚姻大事。
楼羽不知道他的决定,开心的上马进宫,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炙鹿宴上的光辉事迹,然后大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才好。
楼羽二人走到鸾凤宫门口时祁昶正从里面出来,他看见二人行了个礼:“早知道你们二位也要来,我就晚来片刻,咱们正好能一起。”他说完又朝祁昱拱拱手:“刚刚母后和弟弟都说了,真是恭喜六皇兄了。”
祁昱欠了欠身子,微微笑道:“七皇弟的喜事也近了,哥哥就提前恭喜啦。”
祁昶听得这话,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但他一向八面玲珑,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快进去吧,别让母后多等。”
楼羽笑呵呵上前撞了祁昶一下:“等我们出来,咱们在宴席上好好聊聊。”说完就拉着祁昱的袖口往里走。
祁昱看着他俩熟稔的样子,颇为不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去东大营也就三四日,你们那段时间干什么了?”
“不告诉你。”楼羽快走两步,转过头冲着祁昱做了个鬼脸,“你就想破脑袋吧!”
鸾凤宫大殿熏着檀香,楼羽一迈过门槛就不自觉皱起了鼻子,他乖乖行礼,回答着皇后娘娘的种种问题,巴望着自己可以早点儿出去。
皇后娘娘不知道楼羽的心思,她慈爱的表达自己的关心,余光不时往屏风后面瞥。
楼羽心里好奇,他盯着屏风,企图找到那个屏风为什么那么吸引皇后。那是一个木质屏风,雕着岁寒三友,密不透光,在楼羽那个角度压根看不清后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皇后又开始问祁昱的功课,这让祁昱有些奇怪,自己母妃是贵妃,皇后一向不怎么喜欢他,这回怎么这么关心自己了。祁昱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还是低着头一一回答。
楼羽仍然盯着屏风,他终于找到了不寻常的地方,他发现了那屏风边上一闪而过水红衣角,耳朵也捕捉到女子的轻笑,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皇后非要今天见自己,那屏风后面必然藏着相看自己的夫人小姐。
这让楼羽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小摊上摆的货物,只能任人挑拣,他当机立断,绝不能让这些夫人小姐对自己留下好印象。
楼羽略思索一会儿,站了起来:“皇伯母,阿昱刚才和我说皇伯伯要给他订婚了,那皇伯伯要不要给我订婚啊。”
“还没给你找好呢,怎么百花心里有人了?”皇后笑吟吟看向楼羽。屏风后面的夫人小姐也都竖起耳朵。
“不是的皇伯母。”楼羽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伯母知道的,臣有的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杀人,要是皇伯母要给臣指婚,千万别和她们说,要是别人知道了,百花就讨不到媳妇儿了。”
祁昱一听这话猛地回头看了楼羽一眼,却看楼羽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也就顺着楼羽的话说了下去:“可不是,百花心情一不好,儿臣都不敢待在他身边,谁离他一近就是个死啊。”
皇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这事儿,本宫怎么没听说过。”
“呀,皇伯母不知道。”楼羽做作的张大了嘴,“那皇伯母就得替百花保密了,这事儿千万别传出去。”
屏风后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皇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宫里还有几个夫人小姐,楼羽听见那声音,迈着大步就要过去:“谁在哪儿?”
“想来是只猫,不妨事。”皇后害怕楼羽发现屏风后面的秘密,忙扯出一个理由,她再不敢让楼羽呆下去,“你们进宫来还没见陛下吧,要不要先去跟陛下请安?”
楼羽看出了皇后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正是呢,那臣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