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楼羽每天都要被拉到大理寺问审,但是也不知道三司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工作效率,他们就是判不出楼羽的罪。
每次堂审宁武侯都会来,起初他哭儿子楼羽还会心有戚戚,在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是后来楼羽都习惯了,甚至都不会自我反省。
这一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祁昶从鸿胪寺出来回府用午膳,就看见贡院门口挤了一大堆人,这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有一人高兴的当街撒钱,还有许多人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
祁昶让小林子吩咐车夫慢行,自己探着脑袋看着考生百态。有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衣衫褴褛,神色低迷,一看就是落榜的贫寒考生,他拽着守卫的衣服喊着要带他们见官。
祁昶细想了想,觉得那人可能有用处,便唤来了小林子:“你看见那个拉着守卫的人了吗?你找个人去请他喝个酒,看看能不能交个朋友,再问一问他为什么这般,若是为了落榜的事儿,你就告诉他这会儿另有蹊跷,看看他敢不敢为这事儿见官。”
小林子退下按着祁昶说的话去做,祁昶倚在车壁上神色淡漠,他已经出宫建府,本来打算好好摆一场宴席,结果发现自己只想请楼羽一个人。
或者说这些日子过去,祁昶的心里只记挂着楼羽一人。
祁昶让手下人请那个落第的举子喝酒,自己也就没回府,在那个酒馆对面的同美楼待着,好知道第一手的消息。
“爷,那个举子叫陈暑字仲夏,是河东人,据他所说他去年才参加了秋闱,点了解元,今年考完以后背下文章求老太傅帮忙看看,老太傅也说他这个中是没问题,所以他觉得这事儿必有猫腻。”祁昶正吃着饭,就见小林子推开门,“这陈暑家境贫寒,再凑不出上京的路费,只能回去候补,但是他家那样子,怕是候补一辈子也补不上,他说愿意为功名去拼一拼。”
“那你就让告诉他,让他去刑部门口击鼓鸣冤,他也吃不了什么苦,等这案子结了,我保他至少能做个贡士,将来再不济也是个进士,自然比候补好太多。”祁昶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抿起一个笑,“然后你把咱们查好的东西说给御史台那些人听听,别让他们是咱们说的。”
小林子知道该怎么办,乖乖的退了下去。祁昶本来伸展的手逐渐握住了,这朝堂要有新的变化了,也早就该有新的格局了。
宗人府里的楼羽迎来了身子调养好了的楼翎,虽然已经如春,楼翎还是穿着皮褂,看着楼羽都觉得热:“大哥,你不是正病着,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又不能总病着,现在身子好了,就来看看你。”楼翎四处看看楼羽住的院子,虽然小但是各种设施一点儿不缺,看来楼羽并没有吃什么苦,“你这几日过得可好?”
“我现在活着不就是等着死,还谈什么好不好。”楼羽笑着替楼翎倒了杯茶,‘’只是连累了大哥病了一场,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你别说什么死啊活啊的,罗宁现在还活着,而且据太医说虽然脑子是不能恢复,但是身子是越来越好了。我前几日卧床翻遍了律法,不论哪一条也不至于让你偿命。”楼翎一听楼羽叨叨这些不吉利的话就烦得要命,“现在就是宁武侯不肯松口了。”
“哥哥你想罗宁确实是我打傻的,他恨不得把我脑子挖出来给罗宁装上,哪里可能松口。”楼羽摇了摇头,“其实罗宁就是我打成这样的,我当时也确实想打死他,我现在巴不得早点定我的罪,就算是斩首我也认了,怎么着也比现在这样不着上下的瞎等着强啊。”
楼翎之前找人关照楼羽,得到的答案都是让他先管住楼羽的嘴,他们才能动些手脚。他先前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现在才算是明白,合着是根本不用什么认证物证,单楼羽这张口不择言的破嘴就能给他定罪。
“算哥哥求你了,这些话你千万别在堂审的时候说,你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比说这些好。”
楼羽敷衍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楼翎虽然是非常心累,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几日七殿下正想办法让宁武侯无心此事,到时候七殿下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要是说错了话可就糟了。”
楼羽想了好久,才勉强答应了下来:“那好吧,我是不是顺着他的话说就能出去了,要是能出去,我愿意撒谎。”
楼翎也不知道祁昶的主意能不能让楼羽出来,但是为了让楼羽配合,只好道:“可以的。”
楼翎又细细叮嘱了许多事项,直到伺候的侍卫来催他才不情愿的跟着出去,他知道祁昶准备一切从放榜侯开始,他非常担心楼羽坏了这件事儿。他走出门,仔细想了想,又让廉明回去了。
楼羽这时刚刚送走楼翎,长出一口气,正喝着杯中的残茶,就见廉明进来:“二爷,我们家爷让小的来和您说,您到时候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只应和七殿下就好。”
楼羽自打知道罗宁只是被自己打傻了,就一直觉得自己肯定不用偿命,出宗人府也是早晚的事儿,实在不理解楼翎为什么那么纠结,懒懒得应下,又吩咐廉明道:“你回去和我大哥好好说说,他既然身子不好,就别想这些事儿了,好好歇着吧。”
廉明自然是知道楼翎这么费心不仅仅是为了楼羽,但是这些话又不能说出口,只能说道:“小的回去一定和世子爷说。”
廉明下去,楼羽吃了楼翎带来的小菜,懒懒倚在软塌上:“我先睡一会儿,等三司的人来了,叫我就是。”
楼羽没料到这一觉直睡了小半个时辰,三司的人一直没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活动了活动压麻的半边身子:“他们还没来吗?”
谨言也疑惑的很,上前替楼羽按肩:“还没过来,小的想着或许是有别的事儿?”
“你去打听打听,这京城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楼羽想起楼翎的话,觉得可能是祁昶用的计谋,不由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主意。
谨言还没出去,就听见宗人府府丞的声音:“真是天佑羽二爷啊。”
楼羽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走出了屋门:“柳大人怎么来了?”
“下官是来给羽二爷讲讲今儿发生的事儿的。”府丞满面春风,他就知道楼羽必然会出去,果然现在外边儿的人不就是在楼羽开解,自己果然没押错宝。
楼羽引着府丞进了屋,让谨言上了茶:“您说吧。”
“今儿是春闱放榜,那这自然是有人中有人落,这有一个考生啊,据说是去年河东的解元,他落榜了,这人不服气,就跑到京兆府衙门门前击鼓,状告考官舞弊。”府丞凑到楼羽身边,故作神秘的问道,“您猜他告的那个考官是谁?”
楼羽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便问道:“是谁?”
“正是宁武侯的二弟,罗大学士!现在这份金榜也作废了,所有的考官也都软禁在府里,好几个举子都下了大牢,现在都在大理寺呢。”府丞或许是评书听多了,这会儿恨不得拿个惊堂木好好拍一拍,“您说这罗家现在闹出这样的丑事儿,可不是天佑羽二爷?”
楼羽微微一怔,他本来以为祁昶最多也就是在罗宁身上动动手脚,压根没想到这一招围魏救赵,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可能真是我运气好吧。”
宫里的崇正帝也没有料到,他一面为了舞弊大发雷霆,一面又颇为担心这一切都是贤王为了救楼羽而使出的计策。
不过就算是有人陷害,当务之急也是把事情查清楚,他赶紧让人把二皇子和三司长官都宣进宫,要好好提点他们。
三司长官本来就为了楼羽和宁武侯的事儿愁的晚上睡不着觉,现在又多了科场舞弊,简直急得要上吊。
崇正帝也不管他们多么焦虑难受,只一味强调这是本朝第一场科考舞弊,什么案子都要给这个案子让路,让他们查明白了,绝对不能有任何遗漏。
三司长官领了命下去,都明白这次是关乎他们仕途的大事儿,哪里还有空管楼羽这个打人的小事儿,一窝蜂派人去查舞弊的证据。
崇正帝憋着一肚子的火,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笔墨纸砚,这么看怎么不顺眼,正想要迁怒的时候,就听唐公公通传:“三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
三皇子走了进来,跪在地上东两句西两句的聊起了家常,崇正帝本来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儿要说,耐着性子听。
“父皇,这宁武侯和罗大学士虽然说还单立门户,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分家了,况且这几日宁武侯一直为阿宁的事儿奔波着,罗大学士犯的罪,宁武侯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这家常话唠了许久,崇正帝才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三皇子是来给罗家求情的。这一听明白,崇正帝心里就不乐意了,虽然说宁武侯是你的岳父,那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科场舞弊收钱的时候罗宁还在烟花柳巷泡着呢。
“你先下去吧。”崇正帝摆摆手,不是很想再听三皇子叨叨。
三皇子也明白自己怎么说事情也不会有转机,磕了个头,乖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