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靠在太子怀中，抬起眼，撞上那冷冽而美丽的凤眸，眸中星辰流转，让他几近目眩神迷，但头脑中仅存的那一丝清明却在迫使他去分析。
如果真如世子宗弘昱和方洛所言，太子是爱慕他的，那么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又有这么巧合的时机，太子怎么也该有点亲密动作。
可当方衍看到太子的目光所落之处时，他就明白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宗云晔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左耳尖。他们兄弟二人相貌一样，只有耳尖处有这么一点的区别，方洛左耳尖上有一颗红痣，而他没有。
方衍暗道：不是最亲近的人是不会发现这一点不同的，太子连这么一处细微的区别都注意得到，可见他与方洛的关系是有多亲密。
方衍不傻、也不瞎，他只是一时被自己那一份隐藏的感情冲昏了头脑。他脑中飞快地回忆着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太子对方洛的关心和了解已远远超出了寻常君臣。
还有太子看他们的目光也是截然不同的，太子看自己的目光像一捧雪，轻轻柔柔带着几分凉意，而看方洛的目光却如一团火，炽热得能灼化世间最硬的铁石。
方衍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太子心中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愫。
这份情愫和他无关。
方衍从太子怀中直起身，带着三分苦涩七分祝福，淡淡一笑：阿洛能得殿下青眼是他的福气。
起风了，宗云晔抬眼望向百里碧波，七分释然三分抱歉，叹道：“孤曾经一度将他当作你，可如今却不能将你当作他。”
方衍点点头：“相貌可以相似，但终究不是一个人。阿洛不是臣的替代品，臣亦不能替代他。”
绝顶聪明的两个人，自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风吹开了阴云。
碧水青天两人相视一笑，无言胜万言。
也好，与尔作诗吟对，论风雅，今生足矣。
也好，助君肩挑社稷，定江山，今生足矣。
*
本来计划的三日私庄之行，被太子宗云晔提前终止了。
方衍于傍晚时分被郑忠送回了方家宅院。
方小午拉开院门，见方衍回来颇为吃惊：“大爷，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陪殿下在私庄呆上三日的吗？”
“殿下有事先回宫了，我就回来了。”方衍边说边朝后院走去。
方洛趴在自己床上无精打采地翻看着话本，忽然隐约听到有哥哥的声音传来，他翻身而起，丢下话本，跑到门口，拉开房门一看，果然是哥哥回来了。
方洛冲到院中，打量遍哥哥，道：“你……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应该在太子私庄呆上三天的吗？”
方衍有些累了，恹恹道：“刚才我和小午说了缘由，你问他吧，我先回屋中休息了。”
方洛急忙看向方小午，方小午将方衍的话转述给了方洛，方洛听后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觉得胸口那闷闷的感觉似乎散了些。
他跑到方衍房门前，叩了两下门，听无人应答，干脆直接推门而入，见方衍倒在床上，伸手将他拉起来，自己则单膝跪在床沿，边为他捏肩边问道：“哥哥，现在百官都在休沐，应该没什么政事呀，太子殿下怎么就突然要回宫了呢？”
方衍转头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关心国事了吗？怎的还问。”
“问问都不行了吗？你这角色转换得也太快了吧。”方洛撇撇嘴。
“哎哟，你手下轻点。”方衍叫了声，“我哪知道呢，可能殿下突然不想在私庄呆了，寻了个理由吧。”
方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今天都做什么了？殿下没为难你吧？”说话间，方洛的手由为方衍捏着肩转为偷偷地去扯他的领口。
方衍一惊，拍开他的手，转头瞪着他：“干什么？什么毛病？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方洛嘿嘿一笑：“不想知道什么，就是手滑了一下。”说完，转又继续捏起肩。
方衍回正头，望着前方，叹道：“吟诗，吃饭，赏雪，没了。”
“没了？”方洛停了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方衍，“他肖想你这么久，就没干点什么？”
方衍腾地站起身，怒道：“出去，你给我出去！满嘴污言秽语，殿下岂是那种轻浮之人。”
方洛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高兴，倒退着蹦到了门口：“别生气嘛，那行吧，我回去了。”
方洛刚拉开门，就听背后传来冰凉的声音：“你这么问，是不是你在东宫任职时，做过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方洛一呛，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时候不早了，哥哥快睡吧。”说完，赶紧逃出了方衍的屋。
方洛回到自己屋中，胸口闷闷的感觉荡然无存，他拾起话本，趴在床上继续看起来：“这段写得怎么这么好呢，我刚才怎么没发现呢？嘿嘿，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