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云晔看了眼方洛发干的嘴唇,起身坐到床边凳子上,咽回了刚才要说出的话,冲门口道:“进来吧。”
方衍捧着托盘走进来,低头取下一个茶碗递至太子手边:“请殿下品尝草民从川蜀带来的青茶。”
方洛取下另一个茶碗,微笑道:“殿下快尝尝吧,茶中我最喜爱它了。”
宗云晔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微微颔首:“果然入口清新,回味悠长。”
“殿下若喜欢,便带些回东宫慢慢品尝吧,喝得多了宫中那些茶,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方洛说完,转向哥哥道,“哥哥,烦劳你给殿下准备些。”
“好。”方衍淡淡一笑,稍一沉吟道,“殿下如今监国,每日定有许多朝政要处理,阿洛除了记忆有失,身上已无大碍,所以请殿下宽心,不必常来这里,以免让那些言官抓住不放,进谏言。”
宗云晔抬眸看着方衍,淡淡道:“润泽真乃精通为官之道啊。”
方洛见太子似有不悦,赶紧道:“殿下,哥哥说得对,您这几日已出宫两次了,我知道您平日里有多忙,以后不用来了,记忆这种事情并非朝夕便能恢复的,您来看了也是没用的。”
宗云晔面色微沉,轻叹一声:“除夕快到了,父皇病着,孤的确有些事要忙,所以接下来一段时日便不能过来了。”
他一顿,又道:“春节休沐五日,初一孤要按照祖制,随父皇先前往祖庙祭告,然后去奉天殿接受群臣新年朝拜,所以不能出宫。初二孤要陪太后、母妃亦不便出宫。初三至初五,孤打算去城郊孤的私庄住上三日,缓解近日来的疲劳。”
方家兄弟二人认真听着,却不知太子讲这些话是什么意图。
方洛抬头看着太子眨眨眼,心道:太子没必要向我们汇报他的工作安排吧?
方衍微低着头,面不动,心动,猜度着太子接下来会说什么。
宗云晔继续道:“孤想邀请方大人同去孤的私庄,一同共度佳节。”
太子只说了“方大人”三字却没有说是谁,当朝太子的身份让他不能直白地说出自己心意。他的私心是要让方洛去的,他希望能通过这几日的单独接触,帮方洛重拾那段失去的记忆。
方洛笑道:“噢,好啊,那哥哥去吧,哥哥才是名正言顺的方大人。”
宗云晔:“……”
方衍冲方洛摇头道:“我不爱热闹,你喜欢游玩,你去最合适不过,再说这一年来一直是你在做太子侍读的,殿下更习惯你的陪伴。”
宗云晔心道:方润泽果然懂事,此言说得甚好。
“哥哥去吧。”
“不,阿洛去吧。”
“哥哥去可以陪殿下吟诗作对。”
“阿洛去可以令殿下心情舒愉。”
“哥哥去。”
“阿洛去。”
“好了。”宗云晔皱眉,沉吟片刻,“你二人都去,一起去!”
说完,清俊端方的太子站起身,心情有些烦躁:“孤去前院见见冯大夫,你兄弟二人,好好兄友弟恭吧。”
方洛:“……”
方衍:“……”
太子走至前院,见到冯殊急问:“方大人的病如何?”
冯殊躬身拱手:“草民曾见医书中记载,确有些人患过此症。”
“噢?说来听听。”太子目光一亮。
冯殊道:“那些病者头部因外物撞击造成了记忆有失,但所失记忆不是全部,只是遗失了某一部分。从方大人的描述来看,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那怎样医治?”太子急问。
冯殊摇头轻叹:“书中并未记载所治方法,只说有些人短期就能自愈,而有些人今生都不会再记起那段往事。草民无能,暂时未有医治方大人的良方,只能靠方大人自己了。”
“这么说真的只能依靠天意?”宗云晔一双凤眸蒙上了失望。
冯殊道:“也许重现当时情形能够勾起病人的记忆,不过如果那段记忆对病者来说是痛苦的,那病者就会不由自主地抵制回忆起那段过去,在这种情况下,重现旧事对病人反而不好,还不如让病者忘了那段过去的事好。”
痛苦?那段记记忆对他来说会是痛苦的吗?
他会抵制回忆起那段过去?
宗云晔闻言,一时失神。
“殿下,殿下?”冯殊轻声唤他。
“嗯?”宗云晔回过神,“噢,有劳冯大夫了,孤派人送你回去。”
“殿下不必客气,草民的命是殿下所救,未能帮到殿下,草民深感不安。”
“孤知道冯大夫尽力了,方大人的病孤再想办法吧。”说完,宗云晔命郑忠要一路小心地送冯殊离开。
冯殊躬身向太子行了告退礼后,随着郑忠出了方家宅院。
宗云晔望着冯殊的背影,回味着他的话:重现当时情形,勾起病人记忆。
无忧,那段记忆会令你感到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