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围在餐桌吃饭，顾奶奶一直给许清漾夹着菜，“这个排骨我一早去买的，肉质特别好，还有这个鱼汤，多喝点，你们现在学习很辛苦，得好好补补。”
顾泽熙有点失宠，拿着碗伸过去，“奶奶我也要。”
“你也多吃点。”顾奶奶给顾泽熙也夹了几块肉。
“奶奶，听说你以前是人民教师。”许清漾尝了口鱼汤，“你肯定特别受学生们喜欢吧。”
“我那个年代，女孩子要是能当个老师、医生什么的，一辈子也算出人头地，有个安稳的着落了。”顾奶奶笑着，“那时候自己又不能经济独立，只能听家里人安排去考老师，这一干就是几十年，但也没后悔过。不过你们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去大城市发展，多出去看看，有利于实现梦想……”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
“你们吃。”顾奶奶起身，“可能是江夏妈妈来给我送报纸了。”
“真羡慕你。”许清漾凑到顾泽熙耳边小声说。
“羡慕什么？”
“奶奶人真好，做的饭也好吃。”许清漾夹了块肉给顾泽熙，“你多吃点，崽崽。”
“好像是你来我家吃饭吧？”顾泽熙夹了菜给许清漾，“你也多吃点，奶奶今天做了很多。”
“那我晚上也留下来吃饭。”许清漾说，“会不会太打扰？”
“有什么打扰的。”顾泽熙嘴角一扬，“正好多个人陪奶奶说话，她每天都睡得很晚。”
餐桌是靠墙的，顾泽熙坐在里面，许清漾把人挤到墙上，“那我能不能今晚留下跟你一起睡？”
顾泽熙脖子耳朵瞬间一红，“我的床很小。”
“挤挤总能睡下的。”
顾泽熙不敢说话了，拒绝了心里会失望，但又不好明着答应。
“你默认了。”许清漾松开他，“没拒绝就当你答应了，那我今晚跟你睡。”
顾泽熙犹如蚊子哼唧“嗯”了一声。
“妈。”房门外的女人提着礼品，“我来看看你们。”
顾奶奶把人迎进门，“进来吧，我们正好刚吃饭，一起吃点。”
“小熙。”女人把东西放下，走到餐桌，看着顾泽熙，热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许清漾愣了下，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份，但还是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顾泽熙把许清漾拉到椅子上，“坐下吃饭。”
顾奶奶从厨房添了一副碗筷，拍了拍顾泽熙的手，“崽崽，你妈来看你了，要有礼貌。”
顾泽熙咬着牙不出声，他开不了口喊这个陌生的女人一声“妈”，又不想让这个女人觉得，是奶奶没有教育好他。
许清漾感觉到顾泽熙的身子在发抖，碰了碰他的胳膊，很有眼力见地帮傅芸盛了碗鱼汤，“阿姨先吃饭吧。”
“谢谢。”傅芸点点头，“你是？”
“我是顾泽熙的同学，我叫许清漾。”
“吃饭吃饭。”顾奶奶招呼着，“有什么事，我们吃了饭再说。”
这顿饭，因为傅芸的到来，顾泽熙完全没了胃口。
饭后，许清漾帮着顾奶奶一起收拾餐具，边洗碗边往客厅时不时瞅一眼。
“唉。”顾奶奶叹着气，“小漾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崽崽他跟你交朋友后，真的变了很多。他妈妈想接他去大城市，可他一直不愿意，你也帮奶奶劝劝他，行不？”
“奶奶。”许清漾用清洁布把盘子上的水擦干净，“我觉得，还是应该尊重顾泽熙的意愿。”
“崽崽他就是放心不下我。”顾奶奶一提及此事就万分担忧，“可我总得比他先走，陪不了他多久。我不想因为我，让他走不出这个地方。”
“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到时候还能看着顾泽熙结婚生孩子。”许清漾说着，又往客厅瞟了眼。
顾泽熙坐在沙发一角，跟傅芸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跟奶奶的生活，也不要再偷偷给奶奶打电话了。”
“小熙。”傅芸抖着唇，情绪有点激动，“你奶奶她年纪大了，你马上就要高三，迎接高考，还有你的病……”
“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泽熙攥着拳头贴在腿侧，“你去过你的好日子，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可你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又或者良心发现想请求我的原谅？你知不知道，我有重度抑郁症，你就不怕我哪天死在你的家里？”
“小熙，你听妈妈说。”傅芸坐近了点，眼泪流了下来，“当初妈妈是有苦衷的，是迫不得已，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你走吧，我接受不了你，也不会跟你去什么大城市。”顾泽熙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你还想好好让我活下去，就别再来找我。”
“小熙，你想想你的以后，你不能就这么……”傅芸话没说完，顾泽熙摔了房门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从瓶子里倒了几粒药，就着杯子剩的隔夜水咽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身体也因为心理原因和生理原因泛着隐隐的疼痛，很熟悉的窒息感传来。
顾泽熙倒在床上，从枕头下摸到一支没有墨水的钢笔，狠狠地刺在大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许清漾敲着他的房门，“顾泽熙，阿姨已经离开了，你不是说让我留下吃饭的吗？你再不出来，那我就走了。”
顾泽熙把钢笔收起来，揉了揉脸，轻轻拉开了房门。
许清漾什么也没问，“奶奶把晚饭热好了，出来吃饭吧。”
“嗯。”
许清漾去厨房帮奶奶把饭菜端出来，递了筷子给顾泽熙，“中午你都没怎么吃好，多吃点，一会我陪你出去走走。”
顾奶奶也给他夹着菜，“正好江夏妈妈有东西落咱家了，一会你俩跑个腿去送一趟。”
“好。”顾泽熙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不太想说话。
每次他发作之后，面对亲人朋友都有一种深深的自责感和无力感。他答应了要好好努力，但一次次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