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包了火锅店的半个场，全班五十个同学都到齐了。
“说好给你们的奖励，还满意吧？”梁梁端了杯饮料站起来讲话，“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管够！但是——不能喝酒啊，啤酒果酒都不行。”
“谢谢梁欧巴！”全班同学对此次奖励甚是惊喜，还以为又是收到什么“五三”和真题卷。
“梁欧巴，您太破费了！一个运动会就请全班吃火锅，那我们要是高考结束，是不是得去最大的饭店整个满汉全席？”江夏现在对梁梁一脸崇拜。
“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梁梁说，“我运气也太好了，遇到你们这群小可爱。到时候九班出个省高考状元，我这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对不起啊梁欧巴。”林何端起杯子，想要给梁梁赔个不是，“高一你刚来我们班，我们还嘲笑你‘凉凉’，那时候以为学校放弃我们了，找了个新来的老师给我们当班主任。对不起，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都怪我当初瞎带头起哄。”
“也怪我，长得太年轻，太帅了，让你们忽略了我的专业水平。”梁梁把沾满雾气的眼睛摘了，“你们好好学习就算对得起我了。”
饭桌上，没有师生之分，是一群聊得来的好朋友，七嘴八舌闲扯了起来。
顾泽熙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有点不习惯，只默默捞着清汤锅里的蔬菜低头吃着。
梁梁有意想让他融入集体，吃得差不多，招呼大家玩起了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规则是“敲七”，从某个人开始，必须要说出十以内的数字，后面的人接着往下数，凡是带“七”或者是逢“七”的倍数都不能喊，敲杯子跳过。说错的人就得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梁梁先起了个头：“5。”
许清漾接着喊：“6。”
顾泽熙敲了下杯子，跳过。
轮了一圈，许清漾不过脑子直接喊了“14”，他选择了真心话。
林何逮着机会，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转学？”
“当然是听说铭城中学的升学率很高，奔着知名度来的。”许清漾淡淡一笑，喝了口果汁。
“你不是从临城的重点高中转来的吗？临城，可是省会呢！”江夏对八卦也很感兴趣。
“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最多也就考个六百多分。”许清漾耸耸肩，不以为意。
“也是，光是跟顾泽熙一个班，我就觉得很骄傲了。”林何说，“其实我们铭城也不差，怎么说也挤进二线城市了。”
“接着来，该顾泽熙喊了。”江夏拍了拍桌子。
结果下一个念出“17”的就是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何问。
“我选大冒险！”
林何指了指一旁的服务生：“小哥哥长得不错，给你个机会，上去告个白！”
“这么狠吗？”江夏有点后悔，“我选真心话！”
“不行，你自己选的大冒险。”林何不放过她，“班长，是不是玩不起？”
“谁玩不起了？”江夏眼一闭心一横，走到正在给人上菜的服务生小哥哥面前，“那个，我喜欢你！”
小哥哥愣了一下，没拒绝也没接受，从围裙里摸出一颗棒棒糖递给江夏，莞尔一笑。
江夏满脸通红，回到座位灌了一大杯白水，“接着来！”
半个多小时后，其他人都不干了，因为顾泽熙一次也没出过错。
“就是个游戏，学霸也太严谨了吧！”林何觉得没意思。
“佩服！我争不过第一，看来是有原因的。”林学学叹了口气。
梁梁也没想到，这个游戏完全没难住顾泽熙，反而把他筛成了漏网之鱼。
下一轮，梁梁故意喊错，递了个眼色给江夏：“我选真心话。”
江夏立刻心领神会：“梁欧巴，咱们这桌，你最想知道谁的秘密？”
“顾泽熙！”梁梁赶紧敲桌。
“顾泽熙！顾泽熙！顾泽熙！”江夏，林学学和林何架秧子起哄着。
“游戏结束。”顾泽熙放下筷子，“真心话是问梁老师的，他也已经回答过了，跟我没关系。”
“没劲。”众人唏嘘一声。
许清漾碰了下顾泽熙的胳膊，“你有喜欢的人吗？不许说谎！不说话就是默认，喝水就表示你有！”
顾泽熙刚端起水杯，发觉不对又把杯子放下，沉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没有。”
“惊天大新闻！顾泽熙居然有喜欢的人！”江夏激动得嗓子都劈叉了。
“我没有。”顾泽熙弱弱地解释了句。
许清漾知道他没有喜欢的女生，也只是觉得好玩逗弄他一下，勾起唇角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我的天！我们九班这是出名了吗？”林何翻着学校论坛上的热门帖子标题，“九班有个必杀技，又高又帅顾泽熙！”
“什么什么？”江夏歪着头凑近了看，“顾泽熙，你火了！还有许清漾，你俩这一摔，没被当成笑话，还圈了一波迷妹！”
顾泽熙从来没关注过学校贴吧论坛之类的，听他们讨论的这些，一头雾水。
聚餐结束，林何组织着要去唱K，江夏拉着林学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篮球队那几个。
林何搭在许清漾肩膀，“你一来咱班就干架，还以为你是个不好惹的大佬。”
“我确实不好惹。”许清漾说。
“是是是，也就你敢跟寸头对着干。”男生的友谊来得快，一场篮球赛就能成为好朋友，林何这会跟许清漾相见恨晚，勾肩搭背的，“有机会带你去我们这拳馆玩玩，我可是VIP呢。”
“那我记着了啊。”许清漾跟林何走在最后边，扫了眼成群结队的这帮同学，发现少了个人，他推开林何，着急掉头，“有点事，改天再约。”
“干嘛去啊？”林何一回头，许清漾小跑着拐进了街角。
出火锅店的时候，大家还都是一起的，跟梁梁分别之后就往东走了。
顾泽熙什么时候不见的，许清漾还真没在意。
沿着火锅店往顾泽熙家的方向走，昏暗路灯下的绿化带旁边，蹲着个不显眼的身影。
“顾泽熙？”许清漾走近了才确定是他要找的人。
眼前的光线突然被遮住，顾泽熙瑟缩着身子往黑暗处躲，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死死咬着嘴唇，用力挣扎着。
许清漾蹲下身，凑近了才发现他在哭，一种无声却又撕裂般地抽泣着。
“别靠近我。”顾泽熙剧烈地喘息着，想要从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获得一丝残存的呼吸。
他又陷进去了，黑暗且无边的深渊，仿佛无数双手在死命拉着他沉下去。
“顾泽熙！”许清漾第一次见他发作，猛拍着他的脸，“你看着我，看着我！”
顾泽熙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一心只想解脱，他真的太痛苦了，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
“顾泽熙，你什么也别想，放松，不要想。”许清漾慌了神，生怕一个抓不住，眼前的人就消失了，他下意识抱住了顾泽熙，“你奶奶还在等你回家。”
顾泽熙压抑的情绪一时郁结心口，摸到垃圾桶边的玻璃酒瓶，在地上敲碎了，捏了一片紧紧握在手心，直到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他才稍微缓过来点。
“顾泽熙！”许清漾掰开他手指，“你疯了你！”
“别管我了。”顾泽熙倚在路灯杆，闭着眼，“许清漾，离我远点吧。”
“顾泽熙，你要是自己都放弃了，谁也救不了你。你都努力坚持这么久了，你可以的！有病我们治病，不舒服了我们吃药打针，又不是什么绝症，又不是无可救药……”
“你俩抱这么紧，果然关系非一般！许清漾，你俩不会是基佬吧？恶不恶心！”寸头跟几个小弟从网吧出来正好路过，拿出手机对着地上的人拍了好几张，“真他妈劲爆！原来顾泽熙还有病，什么绝症？能熬到高考吗？我们铭城中学可指着你出名呢！”
寸头话说得这么难听，都不见许清漾上来揍他，前段时间憋了很久，早就想打一架，抬脚踹到许清漾身上，“你一个转学生牛气什么啊，不打听打听铭城中学是谁当家？老子不是打不过你，让你三分是给你脸了！”
寸头说着，又来了一脚。
“肖哥，这有监控。”后面的小弟拉了寸头一把。
“有监控怎么了？正好把这俩恶心的玩意录下来！”寸头把手里喝剩的可乐罐子丢到许清漾身上，转身要走。
许清漾从后面一脚踢到寸头膝盖窝，把人踢倒在地，“我之前警告过你，既然你不长记性，那我就给你点教训！”
“干什么干什么！”跟着寸头的几个小弟上前，“我们人多势众，别说我们欺负你们！”
许清漾蹲下身抄起酒瓶口，“不怕死就来试试。”
寸头的几个小弟是混社会的，打架斗殴都是常事，身上也会带着小刀具。
“许清漾。”顾泽熙站起身，手还在渗血，“别惹事。”
“除非他给你道歉。”不过许清漾看得出来，这个无赖是不会这么做的。
寸头个子高，率先抓住许清漾的手腕，想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瓶。许清漾哪肯松手，踩了寸头一脚，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小弟们眼看着寸头不占上风，互相对视了一眼，抄起家伙往许清漾身上打，顾泽熙贴上去挡住了。
“那边是不是在打架？看着有点眼熟啊！”江夏一扭头，就看到几个缠在一起的人，“那不会是顾泽熙吧？”
“还真是！”林何也看清了打架的人，穿过马路走到对面，一拳挥在寸头脸上，“赵肖你欺负我们九班上瘾是吧！”
“你们别打了！林何，许清漾，顾泽熙！”江夏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去找路口的交警！”林学学拉着江夏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