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汉卿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旋即一丝忧愁跃然于面孔之上。
“那本账簿犹如户部右侍郎乐正云鉴的命根子,即便是他儿子乐正岚康也不知晓账簿的所在,所以,在下还需要殿下帮一个小忙。”
诸葛汉卿微微抬眼,恭谨道来。
“先生需要本王如何做,请直说。”
“陛下毕竟年迈,心力衰竭,不似当年那般热血气盛,所以,他必然会选择我们的建议,开关借道。当陛下试问殿下派谁去北方督军,请殿下一定要竭力推选兵部尚书,如此一来,兵部尚书不在朝中,我们才能诈出乐正云鉴的账簿。”诸葛汉卿目光深邃,幽幽道来。
“这个倒好办,只是不知先生如何诈出账簿?毕竟户部右侍郎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裴天朗狐疑问道。
“紫云馆。”
“紫云馆?”
“当兵部尚书北上督军之际,我们会把巡查监察御史意外查获兵部尚书克扣佐丰二州饷银,并且兵部尚书供认不讳一事,在紫云馆内透漏给乐正岚康,然后,殿下就可以亲自带领监察御史直接去质问乐正云鉴,并让其交出账簿。”
“可是我们没有兵部尚书的画押文书,如何让监察御史听从于我?”
“呵呵……”诸葛汉卿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以遮掩自己的笑趣。旋即,他恢复平静,淡然道:“殿下,两军交战,尚可兵不厌诈,大堂之上,审理官诈出罪犯口供者,也比比皆是,我们为何不能?至那时,我们找一个人假扮便是,譬如在下,之所以让殿下一同同行,就是为了让他相信在下的身份是真的。乐正岚康将兵部尚书伏罪之事告知于他,他其实俨然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击便落。”
“倘若……倘若乐正云鉴无惧我们的诈问,那就只好苦了乐正岚康了,乐正云鉴老来得子,十分宠爱自己的儿子,只要以共犯之名,稍微对乐正岚康用点刑,他就全招了。”诸葛汉卿微微叹气,似乎也知道对无辜之人用刑,确实有点残忍。
“先生,我们本就没有父皇的旨意,查问乐正云鉴,又如何能肆意加害无辜之人?!这一点,请先生慎重!”裴天朗微微加重了语气。
“殿下所言极是,是在下太急于求成了,倘若此计不成,那此案就只能不了了之了,事后他也不可能张扬。”诸葛汉卿侧首望向窗外朗朗清辉。
随即,二人又简单交谈几句,裴天朗就离开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急于求成,所以才不小心触碰殿下的底线……诸葛汉卿微微自责。
忽地,诸葛汉卿觉得房内气闷,于是来到门外,扶在栏杆上吹着清风。
俄顷,三楼的房门“吱呀”一响,上官筠宁恰巧也从房内出来。
也许是刚刚沐浴完没有多久的缘故,又见了凉风,诸葛汉卿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蓦地,他听到远处有窠窠脚步声,回首一望,居然是上官玉儿。
“先生,方才姑娘和我在三楼栏杆处,听闻到了你的喷嚏声,所以让我给你送预防风寒的茶,给。”上官玉儿笑嘻嘻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
“玉儿,代我谢过上官姑娘。”诸葛汉卿不禁有些脸红,也有些暖心。
“姑娘此刻还在三楼栏杆处,要谢,你就自己亲自来谢吧。”上官玉儿咯咯一笑,像银铃响动一般,转身跑开,消失在远处。
想想上官筠宁已来府中两月有余,上一整个月,他翻遍古籍,亲自下厨为上官筠宁熬制各种利于恢复内力的煲汤,二人关系越发熟络,也难怪此刻她会这般关心自己。
他微微一笑,心里一暖,也就没把上官玉儿的话,放在心上。
蓦地,诸葛汉卿霍然看到楼前假山上,其中一只白鹤猛地振翅一飞,欲要飞走,霎时间它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顿时开始坠落。
惶急之中,他也无可奈何,只是焦急万分的看着它向下坠落。忽然他听到一阵潇潇之声,一个白影顿时向白鹤掠去,伸手接住了正在坠落的白鹤,紧接着白影踏在假山上,重新落回地面。
这时,诸葛汉卿才看清白影原来是上官筠宁,只见她放下白鹤,忽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液。
“上官姑娘?”诸葛汉卿惊声唤道。
随即,他匆匆来到楼下,将她搀扶了起来。
“上官姑娘,你怎么样了?”诸葛汉卿上下打量着她,关切问道。
上官筠宁用巾帕擦拭嘴角,望着白鹤,淡然道来:“我没事,一时真气紊乱而已,待会我调息一下就好。”
诸葛汉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的白鹤。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只白鹤似乎是被北夔国的哨刺所伤,看来王府周围有北夔的拓跋人出没。”上官筠宁带着一丝惋惜之情,看着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白鹤。
另一只白鹤,忽地从假山上飞去,围着死去的白鹤不停的哀嚎着。
远方夜色漆黑里,王府院墙之上,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院里的情形。
“且不管它了,我送你上楼吧。”诸葛汉卿说着话,便把她搀扶回房间。
正在打着瞌睡的上官玉儿,听着门外动静,看着受伤而归的上官筠宁,时而哭泣,时而咒骂着自己。
“姑娘,都是玉儿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上官玉儿泪眼扑簌道。
“傻丫头,与你无关,是我不小心乱了真气而已,歇息一夜就好了。”上官筠宁微微一笑,宽慰她道。
随即,上官玉儿搀扶着她回到卧房,自己则出门为她煲药。
诸葛汉卿不方便进入她厢房,只好在房门外,看着上官玉儿进进出出。
“玉儿,上官姑娘如何了?”诸葛汉卿忽地启齿。
“姑娘她睡下了,也不咳血了,先生,你且回去歇息吧,我会照顾好姑娘的。”
遂后,他准备离开三楼,回到自己的厢房,但是当他刚抵达自己的房门时,就听到院中有人喧嚷着。
他来到栏杆处,向楼下望去,原来是醉酒而归的濮阳顾笙和巫马鹤。
“哈哈哈……兄弟,这不是那只白鹤吗,怎么死了?咱们有口福了,今晚拔了毛,腌上,明早就有香喷喷的鹤肉吃了,我还没吃过鹤肉呢,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巫马鹤吐着酒气,晃晃悠悠的围着白鹤左看右看。
“我也是,指定很香。”濮阳顾笙打着酒嗝,半蹲在地上回应道。
“这俩人……”诸葛汉卿喃喃道。
“白鹤被人给打落下来的,小心暗器上有毒。”他冲着下面的二人喊道,又是不放心,自己亲自来到楼下,将白鹤的尸首埋在了假山下。
巫马鹤和濮阳顾笙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白鹤被他埋在山下,居然呜呜咽咽了起来。
“白鹤,怎么就死了,不是好好的一对吗?”巫马鹤哽咽着道。
男人很幼稚,尤其在酒后……诸葛汉卿望着他们,无奈一笑。
次日,诸葛汉卿便早早起来了,准备下楼去田间里看看,路过巫马鹤的房间时,从屋内传出一阵香气。
他顿时想起了什么,顿时便推开了他的房门。只见,巫马鹤翘着二郎腿,正在啃食着一只类似烧鸡的食物。
巫马鹤被人撞破,咧开嘴巴,冲着诸葛汉卿一阵傻笑。
“哈哈哈……诸葛先生,这白鹤肉简直太香了,你要不要也尝尝?”巫马鹤嬉笑着“厚颜无耻”的说道。
“巫马先生请自用,在下打扰了。”诸葛汉卿平静的淡然道来,看着他安然无恙,他顿时也就心安了。
来到田间,拿起锄头,开始在地垄间除起了杂草。
正值此时,他忽地远远听到濮阳顾笙的呼唤声。
“汉卿,汉卿……我刚才下楼来院中喂白鹤,怎么发现少了一只?”濮阳顾笙双目微瞪,一脸木然。
诸葛汉卿抬首,看到他满面不解的站在田间地头,不禁一笑,随即,走到他面前,将事情始末原本告诉了他。
“哎……吃就吃了吧,我只是不解北夔的拓跋人,怎么会出现在京都,还莫名奇妙的杀死王府中的白鹤?”
“我也不太甚解,昨夜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答案,总之,我们要格外警惕小心吧。”
“嗯,行,我去找欧阳将军,知会他一下。”
濮阳顾笙正当离去,瞥见诸葛汉卿的右手,止不住的在抖动。
“你的手怎么抖动的比往日更厉害了?”濮阳顾笙关切问道。
“无妨,大概近些时日,太累了而已。”诸葛汉卿淡然一笑,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他原以为这是诸葛孔明常于右手执扇的原因,后来才明白这是穿越带来的帕金森后遗症。
看来,上苍待人是公平的,给一个人一些东西,就会夺去他另外一些东西。
……
在进宫的路上,裴天朗回忆着昨晚与诸葛汉卿交谈的内容。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了储君之路,势必要做一些违背自己价值与准则的事情吗?或许不太过刚阿,就能较轻易的解决遇到的问题吧。
“难道我太过耿直了?”裴天朗仰天自问。
半晌后,马车驶到宫门,他下马,独身走进禁宫。
瑀华国君端坐大殿龙椅之上,望着大殿之下的众臣议论纷纷。
“众爱卿,都安静一下,再过一日,即墨使节就会回去复命,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拿定议策,谁先讲?”裴宗目光森森的环顾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