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诸葛汉卿来到前院拜会了裴天朗,汇报了小世子的学习课程,并将申屠元霸一事一并告知给他。
“先生,如今燕城暗流涌动,两位皇子都对我怀安王府,有所警惕,你们如今住在此处,就是我怀安王府之人,所以,以后行事切不可鲁莽,更不可对他人不抱有提防之心。慕容姑娘的心情,本王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燕城各个衙门,如今不是大皇子的地盘,就是二皇子的地盘,你们在王府内,别人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但是出了王府,本王就很难庇护你们了。先生也知本王在京都,并无多少人脉,倘若你们一定要去大理寺,本王无论如何都会保你们无虞。”
裴天朗一番坦诚之言,让诸葛汉卿有所悸动。
“多谢殿下。”诸葛汉卿一时激动,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简单四字结束了交谈。
回到后院后,濮阳顾笙来到了他的厢房中。
“汉卿,你看晓玥无论如何都要去大理寺,你是怎么打算的?”濮阳顾笙一边逗弄着房间一隅的金鱼,一边问道。
诸葛汉卿从国学典籍抬起首,漫不经心的看向他。
“还能怎么打算,她若去,我们只好相随。”
“你真这般打算的?”
“怎么?我很像一个骗子吗?”
“我也是这般打算,我想,即便你不去,我也会去的。”濮阳顾笙放下鱼食,霍然转身,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你看,两把袖箭,都是当下最新款式,我乔装打扮,悄悄出府买来的。”
诸葛汉卿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略有苦笑,道:“殿下已经答应派亲兵保护我们,你的新款武器,怕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真的?没想到殿下这么讲义气,看来当初咱们的眼光,真的是选对了。”濮阳顾笙一脸欣慰的样子。
那边厢,慕容晓玥抱着钟离氏送来的信函,左看看,右看看,始终不放下,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也不知为何,她越看,越是相信信中的每一个字,甚至,她一度都看到了申屠元霸午门斩首的情景。
两日后,慕容晓玥收到了钟离氏的第二封信,信上说,申屠元霸即将押解至大理寺,待明日午时,一同前往大理寺,验明申屠元霸的身份。
这日,慕容晓玥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她拿出自己的佩剑,用蓖麻油反复擦拭,直到熠熠生辉为止。
最后,她放下佩剑,推门而出,借着月光看着楼下庭院,两只白鹤紧紧依偎在一起,画面十分温馨,她的嘴角不经意泛起了一丝笑意。
诸葛汉卿刚刚温习过国学史籍,身心乏累,准备走出厢房,欲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恰巧看到慕容晓玥倚在栏杆前。
月光之下,一个袅娜曼妙,弱柳扶风的倩影,伫立近前,温煦的夜风,轻抚她的长发,这一幕宛如电影中的画面,诸葛汉卿双目失神,痴痴望着,似乎那颗封闭许久的心,渐渐在被打开一般。
倏忽间,一声白鹤的啼鸣,唤醒了他的心神,不觉的身体碰触了门框,发出轻响。
慕容晓玥闻声,转身一望,看到是他。
“诸葛大哥,你也没睡?”她轻声问道。
“嗯,多看了几页史籍,一时气闷,出来走走。”诸葛汉卿回应道。
随即,两个人之间,忽地陷入一阵无言的氛围之中,也许是夜半时分的缘故,也许是一对白鹤驻足眼前的缘故,再或许就是两颗心久已孤单的缘故,让这简单的沉默,一时变得不再简单。
两个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为了打破沉默,诸葛汉卿主动挑起了话题。
“明日就是申屠元霸,押解至京的日子,殿下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亲兵护卫,到时候,我们安心去即可。”
“诸葛大哥,你也要去吗?”晓玥有些吃惊,本以为以他谨慎的性格,不愿意以身涉险,没想到他竟打算与自己一同赴往。
诸葛汉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温和道:“晓玥,诸葛大哥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和你濮阳大哥都不会对你离弃,明日那么重要的事情,岂能少得了我们。”
“诸葛大哥,谢谢你们,今生能得遇你们,是我慕容晓玥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到末尾,她有些哽咽。
“夜凉了,回房中吧。”诸葛汉卿用慈兄般的眼神,看着她略有哽咽的模样,关切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
次日,诸葛汉卿三人早早起身,准备动身前往大理寺。当他们来至院中时,已经有两队金戈铁甲的护卫队等候许久。
“乖乖隆地咚,殿下说到做到,太够意思了。”濮阳顾笙看着满院两百余护卫,摩拳擦掌,心下大喜。
为首的侍卫首领欧阳雪松,紧随几步,来到他们身前,抱掌躬身,作礼道:“先生,护卫队集结完毕,等候差遣。”
“有劳诸位将士,我们出发吧。”诸葛汉卿微微抱掌,回应道。
“得令。”欧阳雪松应道,随即转身面向众护卫,“所有人,出发。”
随即,诸葛汉卿三人乘坐双辕马车,在两百余人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大理寺进发。
裴天朗刚刚洗漱完毕,一位金甲将军踏步而入室内。
“禀告殿下,他们出发了,沿途和大理寺周围,末将都已安插暗哨。”南宫长风抱掌躬身,朗声道来。
“好,本王知晓了,队伍随时待命,退下吧。”裴天朗淡然道来。
“得令。”
……
“殿下,他们终于上钩了,正在前往大理寺的途中。”公孙覆一脸得意的神情,激动道来。
“呵呵,甚好……”裴天晟阴贽笑道。
“不过有一点还比较棘手……”
“嗯?”裴天晟一声冷哼,冷眼看向他。
“奴才该死,一时口误。”公孙覆恍然明白方才一时口误,竟念出了棘乐王的棘字,顿时惊骇到双膝跪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解决吗?”裴天晟摆摆手,令其起身。
“他们三人,有怀安王府的两百护卫跟随着,我们的人不好下手。”公孙覆双眉紧蹙,沉吟道来。
“那就让步兵统领衙门的人去做,找个理由,把他们三人先拘禁了再说,余下的慢慢来。”裴天晟不以为然道。
“这……”公孙覆有所犹疑。
“拿我的王牌,速去速回,把人带回来,以免节外生枝。”裴天晟有点不耐烦,他有些反感一个堂堂吏部侍郎,做事这般不干脆利落。
“得令,卑职马上去办。”公孙覆匆匆作辞离去。
一个时辰后,怀安王府车队抵达大理寺,欧阳将军率领少许护卫,跟随在他们身边,余下守候在衙外。
当诸葛汉卿三人来到大理寺时,钟离氏已在府衙等候多时,慕容晓玥与其姑母寒暄一阵,不提。
半晌后,大理寺正堂开堂审理。
当申屠元霸押解到大堂上时,慕容晓玥看着满脸污秽的罪犯,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是他,顿时疑窦丛生。
诸葛汉卿看出了她在疑惑,低声问道:“怎么了,晓玥?”
“这个人形容肮脏,容貌与他相似,但我不敢确认是不是他。”慕容晓玥一脸困惑的样子。
“那我们告知少卿大人,为他清洗一下。”
经过一番交涉后,大理寺少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最后,几个衙卫找来东西,为他擦拭干净。
“是他吗?我看与画押书上描摹下来的肖像图很像。”诸葛汉卿再次问道。
“确实很像,但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慕容晓玥困惑未减。
“哪里怪?”
“虽然样子跟我记忆中一般无二,但是此人身上缺少一股恶霸该有的匪气,短时间内,不可能就这般迅即消弭了。”
“可是这并不能当作否定一个人的凭证,还有其它的吗?”
慕容晓玥弯眉紧蹙,陷入沉思,片刻后,深沉的表情忽地舒展开来。
“我想起来了,申屠元霸的属下殴打我父兄时,我母亲与他理论,情急之下,咬伤过他的右手腕处。”慕容晓玥低声诉道。
“我去验查。”濮阳顾笙说完此话,径直走向堂中罪犯,不待他人开口,已然撸起了对方右手的衣袖,“什么也没有,他是假的!”
濮阳顾笙先是满脸惊诧的望向慕容晓玥,随即回首,恶狠狠的看向不远处的钟离氏。
“何人扰乱公堂,与我拿下。”大理寺少卿拍案而起。
倏忽间,四个衙卫早已将濮阳顾笙擒拿住,摁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欧阳雪松想要上前制止,却被诸葛汉卿伸手拦了下来。
“大人,此人并非真正的申屠元霸,他是冒充的。”慕容晓玥走上前去,对着堂上扬声道来。
“嗯?丐县县丞审讯过后,描了肖像,画了押,如今罪犯就站在堂下,你如何说他不是?”少卿捋了捋少得可怜的短须,拔高声音道来。
“真正的申屠元霸,右手腕处有牙痕咬伤,而他却没有。”慕容晓玥义正言辞阐释道。
“你是如何知晓的?”大理寺少卿一对鼠眼,幽幽的看向她。
“我母亲将他咬伤的,所以我才知晓。”
“那你当时在场吗?”
“我不在场。”
“你不在场,如何断定,你母亲就咬伤过他?”
“是我的邻里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错吗?望大人早日捉拿真凶,为我满门冤魂伸冤。”说到此处,慕容晓玥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