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这是今日的酒和食盒。”濮阳顾笙走到正在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的巫马鹤身旁,轻轻说道。
“食盒留下,酒你拿回去吧,从即日起,我巫马鹤戒酒了。”巫马鹤依旧紧闭双眼,唇齿翕动,连濮阳顾笙他都不曾望去一眼。
“今日的酒,是最不烈的那一种,兄长不必担心会醉。”濮阳顾笙打开酒坛塞子,倾倒一碗出来,酒香四溢,顿时飘满庭院,周围侍卫闻之,无不蠢蠢欲动的向此处张望。
“兄弟,兄长我何曾与你开过玩笑,说戒就戒,绝不含糊。哎……若不是兄长我嗜酒如命,也不会害死那么多的侍卫和欧阳将军。你与殿下说一下,欧阳将军今后的职责,由我巫马鹤担下了,绝不反悔!”巫马鹤喟叹道来。
濮阳顾笙从未见到他如此认真过,这是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望着他专致的神情,听闻着他的虔心之辞,濮阳顾笙有所动容。
他将碗中的酒倒回酒坛,重新封好,只将十道锦盒摊在石桌上。
“兄长,你的意思我会告知殿下的。”濮阳顾笙捧起酒坛,辞别而去。
……
“没想到,我们会因此事得福,让殿下拥有一位武学超绝的高手作为王府的裨将。”濮阳顾笙把巫马鹤所言告知于诸葛汉卿后,他感到十分欣慰。
“是啊,我也没想到,此事对他触动这般大,既已如此,那么我们助殿下通往储君的路,就会多了一分保障。”濮阳顾笙俯下身,跟在诸葛汉卿身后,开始拔掉那些歪七扭八的废苗。
“汉卿,我望着这些苍米秆,它们虽然比最初的品种,矮了少许,但是苍米棒似乎更加硕大饱满,等收获的时候,收成一定比以往更多。”
“这还只完成了培育的第三个阶段,等第五个阶段完成后,苍米棒会更硕果累累。”诸葛汉卿缓缓起身,擦拭了一番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嘴角泛起一丝涟漪。
“再过两日,兵部尚书就会返朝了,不知殿下那边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吗?”濮阳顾笙话锋一转,将二人重新拉回现实。
“殿下早已准备就绪,只等仓央奎返京,立即批捕。”
“真是可惜了,对国家功勋这般卓著的人,居然也是国家的蠹虫,人心不古啊……”
“被功勋蒙蔽双眼的人,往往厘不清自己的品行有无违矩。所以,放不下过去的人,往往也会迷失在未来。”
说这些话语的时候,诸葛汉卿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地球上的坎坷经历,自己至今能放下多少呢?
似乎自己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正值此时,窠窠的脚步声夹杂着战甲摩擦声,渐渐抵近田间地头。
“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呼喊道。
“这不是南宫将军的声音吗?”濮阳顾笙抬首,与诸葛汉卿对视一眼。
“走,去地头。”诸葛汉卿起身,朝地头走去。
“诸葛先生,殿下有急事要与你商议。”南宫将军微微喘着粗气,一面将诸葛汉卿搀扶到平坦的地方,一面匆匆急道。
“南宫将军,是何事,殿下如此着急召见我?”诸葛汉卿拍拍身上的泥土,问道。
“听说是兵部尚书潜逃了,陛下把缉拿的任务交到了殿下的身上,所以殿下欲要找你商谈此事。”南宫将军边走边讲。
诸葛汉卿顿时止住了步伐,微微有些错愕,旋即向裴天朗的书房走去,濮阳顾笙亦紧紧跟随。
“殿下。”诸葛汉卿抱掌躬身道。
“诸葛先生,你们过来了。南宫将军想必跟你们大概讲过了吧,兵部尚书不知接到了谁的通风报信,过了佐州,直接率领自己的亲卫八百名,躲进了乌鸡山,还给陛下捎来口信,陛下倘若不下旨撤去他的罪责,他至死也不会下山的。”裴天朗细致阐述其中原委。
“那殿下找在下来,是为了缉拿兵部尚书下山?”诸葛汉卿试问道。
“毕竟老尚书对我瑀华功勋卓著,此次又镇守北方有功,陛下的意思是希望给他一个闲职,能让他安度晚年,可是他却妄想无罪返朝,因此,陛下差遣我把老尚书毫发无损的接回京都。我知此事因我而起,完成这个旨意很有难度,故想与先生商量一下,这其中可行之策。”
诸葛汉卿微微低首,随即,嘴角泛起一丝促狭笑意。
“殿下,事情毕竟因我们而起,倘若我们去乌鸡山,而乌鸡山沟谷连壑,顶峰拨云,老尚书势必会占据有利地形与我们发生争执,以宣泄他心中怒火。所以,把老尚书安全带下山的最佳人选,并非是我们。”
“那是何人?”
“大皇子。”
“大皇子?”
“没错,大皇子一直被二皇子掣肘,而其中冲在最前面之人,就是兵部尚书,因此,比起我们,大皇子更希望兵部尚书会永远留在乌鸡山,而让他永久留在山上的最好方式,就是杀死他。所以,倘若殿下把这个差事推给大皇子,他不仅会欣然接受,而且一定会费尽力气要置兵部尚书于死地。但是以兵部尚书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来讲,他完全可以在大皇子的围追堵截下,安全无恙的逃出乌鸡山,只要我们在兵部尚书下山之处,埋伏起来,再伺机活他,那我们的差事就会真正的完成了。”
裴天朗微微颔首,眉宇间的紧蹙也稍稍舒展了少许。
“先生此计策,果真是天衣无缝,其实本王也不想老尚书有生命的危险,只要能把他安全带回来,本王也会在陛下面前,多多为他求情。”
“殿下真是仁心至善。”
“就按先生所言行事,本王这就进宫面圣。”
……
接到活捉兵部尚书的旨意后,裴天晟暗暗窃喜,他认为,终于可以借机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了。到时候,只要把兵部尚书的死,归结于误伤,或者是他不小心跌落山崖,此事便很很快了结。
旨意一到,他迅疾召集府兵三千人,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向乌鸡山进发。
“弓弩上弦,弩箭上膛,枪戟在手,见人就给本王杀,击杀兵部尚书者,赏金一万。”
众将士唱诺。
裴天晟下令后,三千甲兵围山而上。
正值此时,乌鸡山的小径上,忽地闪出一队兵马,为首者,胯下乃一匹白翅天马。
“殿下,他们已经进山了。”南宫长风禀报道。
“好,几个下山的路口,派人埋伏下来,待到兵部尚书下山,只缴械不杀人,到时候你们先行,本王会断大皇子在后。”裴天朗冷峻道来。
“是。”
半晌后,五千兵马暗暗埋伏在几个下山必经之路,所有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山上的动静。
三个时辰后,果然有一镖散乱的人马从山上往下俯冲,待他们弛出山口后,刚行进一二里,忽地从四周一拥而上十倍于己的军队,将其团团围住。
“缴械者,不杀!”南宫长风厉声吼道。
“不准缴械!”为首的白髯老者,厉声对身旁侍卫道。
然而,形式逼人,老者周围的三十几人,开始纷纷将兵器丢在地上。
为首老者长叹一声,极不情愿的将大戟丢在地上,南宫将军一挥手,周围将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老者及其侍卫,反手绑在了一处,并押解至一个大大的车笼里。
“带回京都。”南宫将军发令道。
为首者,远远望到远处身跨白翅天马者,乃怀安王也。他恶狠狠的望着他,向地上愤愤的啐了一口。
随即,一千兵马押解兵部尚书,快速向京都返程。
半晌后,一大群人马浩浩荡荡下山而来,怎奈被另一群人马挡住了去路。裴天晟定睛一看,为首者乃怀安王。
“怀安王,你是何意,父皇命我缉拿仓央奎,你为何在此拦路?!裴天晟满目怒火,戟指对方,愤愤道来。”
“皇兄,父皇担心你出手太重,误伤了老尚书,故而令本王在此接应。倘若你继续上前,就是抗旨!”裴天朗扬声回应。
裴天晟愤怒异常的将枪戟狠狠插在地上,发泄心中不满。
当兵部尚书押解返京后,直接送入了大理寺牢房。
几日后,诸葛汉卿从朝廷廷报上看到,仓央奎被剥夺所有军职,只保留了一个看护皇家陵园的职务,家产亦被抄没。
许多人为他求情,包括裴天朗和裴天煜,也无济于事。毕竟仓央奎手握军权,还私扣大量钱财,瑀华国君必须严惩,没有问斩,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
“哼!从此我与裴天晟、裴天朗势不两立,当着本王的面,折掉本王的一只臂膀,此仇不报非君子!”裴天煜回到府中后,与阚长风交谈时,拍案而起。
“前不久,大皇子折掉了吏部侍郎,如今我们折掉了兵部尚书,看来自从那个诸葛汉卿出现在三皇子的身旁后,我们就不得周全了。”阚长风喟叹道。
“没错,裴天朗耿直无谋,连连掰掉一个侍郎和一个尚书,绝非他之谋,一定是他身旁的那个书生,从中出谋划策,此人必须除之!”裴天煜目光幽森,阴戾道来,手上暗暗发力,顿时将绿松石化为齑粉。
“哎……诸葛汉卿深居怀安王府,而且又有‘雪止剑法’传人上官筠宁和‘雷隐刀法’传人巫马鹤相伴左右,想杀掉他,谈何容易?”阚长风低首喟叹道。
“一个人总归有弱点,查他的过往,一切的一切,总能找出薄弱的地方,也包括那个濮阳顾笙。”
“好,我马上吩咐。”阚长风诺诺告退。
……
“汉卿,你看朝廷廷报了吗,新任兵部尚书叫司寇靖,原先就是兵部的一个小小郎中,他不属于大皇子一党,同样也不属于二皇子一派,陛下真是不偏不倚啊!我还听说众多官员前去新任兵部尚书府上攀关系,统统被谢绝了,有的连门都不让进,新的就是比旧的好,呵呵呵……”濮阳顾笙拿着廷报在诸葛汉卿面前晃来晃去,他却视若无睹,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
“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呵呵,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捧一个无党无派,到了最后还不知谁在他后面撑腰的人上去,废了多少银钱吗?”诸葛汉卿嘴角卿撇,不以为然道。
“你什么意思?”濮阳顾笙眉头紧蹙,搬起一把官帽椅,挨近他坐。
“各地军部大员,每个人十万两银票,才换来一句司寇靖的溢美之词。”诸葛汉卿喃喃道来。
“十万两?”濮阳顾笙登时吓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