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换上一身粗布衣服,给自己嘴角处画了一颗黑痣,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澜州口音,来到了聚义庄附近的大街上。
在街角一隅,他瞅准时机,正当虎啸堂某个分堂堂主,路过面前时,他故意拦住了一个过往的路人,问道:“这位大哥,劳烦问一下,聚义庄怎么走?”
被他拦下的路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石牌门,不耐烦道:“不认识字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聚义庄’三个字。”
“多谢,多谢,兄弟我不认识字。”濮阳顾笙微微谄笑,低眉道。
“你不认识字,那你来聚义庄所为何事?”路人疑惑问道。
“俺是爻县人士,早就听闻,聚义庄是侠义之士所崇仰之地,故而不远百里,特来投奔。”濮阳顾笙恭谨道。
“侠义之士,呵呵……你来巧了。”路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当濮阳顾笙转身遥望石牌楼,欲要向前走去时,忽地,站在一旁驻足观察他许久的虎啸堂分堂主呼延平之,大踏步走了过去,继而开口拦住了他。
“兄弟,你是爻县来的?”呼延平之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是啊,我是爻县,五里村人氏,今日特地来投奔聚义庄。”濮阳顾笙带着一丝狐疑和懵懂的神情,望向拦下他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非要投奔聚义庄?”呼延平之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
“我叫颛孙牧然,我在村子里经常被村霸欺负,一时没有了容身之地,听说聚义庄容豪侠之士,不分贵贱,故而不远百里来投奔。”濮阳顾笙娓娓道来。
“原来兄弟你也是爻县人氏,在下也是,实不相瞒,在下是聚义庄虎啸堂分堂堂主呼延平之,倘若你诚心加入我帮,不如以后你跟随我好了,再也没人敢欺负于你。”呼延平之一面介绍道,一面将自己的标明身份的令牌,呈现在他面前。
在来之前,其实濮阳顾笙就已对此人有所了解,他是虎啸堂少有的几位,还算充满侠义之心的堂主,不像以申屠元霸为首的其他堂主,蛇蝎心肠,歹毒无比。而眼前的此人,往往反对申屠元霸的某些堂令,出于权重大小,往往与申屠元霸虚与委蛇。所以,濮阳顾笙第一个想到要接近的人,就是他了,相对安全且踏实。
“原来您是呼延堂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濮阳顾笙表现出明显的敬畏神情,低眉恭谨道:“倘若呼延堂主,不嫌弃我是一介农夫,在下愿誓死追随于您,也不枉今生走此一遭。”
“哈哈哈……颛顼兄弟,我堂既讲情义,也讲买卖,但是从来不涉及打打杀杀的事情,何来誓死一说?”呼延平之朗笑道。
“在下一时情绪激动,还望帮主不要见怪。”濮阳顾笙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好,既然你已答应跟随本堂主,从即日起,就跟在本堂主身边好了,先做个马僮,听听差,见见事。”呼延平之淡然道。
“多谢帮主抬爱。”濮阳顾笙恭谨道。
经过几日频繁的进出聚义庄,濮阳顾笙对虎啸堂基本有了更深一刻的了解,这里组织严谨,等级森严,赏罚两极化,立功能当堂主,坏事也能要人命,简直就是一个令人可怖的人间炼狱。
也正因为分堂主呼延平之的相对仁慈,所以愿意追随在他身旁的人,也就最多,安禄堂堂众也是分堂里,人数最多的一个。
由于濮阳顾笙混惯了市井乡里,熟悉底层文化,与其他帮众相处自然和谐,再加上他心思敏捷,任劳任怨,很快就得到了呼延平之的重用,令他专门负责某一带赌坊、烟馆、青楼的生意。
由于在京都之时,通过管理银号,让他锻炼并提高了商业管理能力,所以,对于那些流于世俗的生意,他更是信手拈来。通过他的一系列运作,最初的赌坊等等生意,在本州更是连开了十几家分号。
许多分堂与官府打交道的能力,十分薄弱,但是濮阳顾笙却能与官府的往来,十分友好且亲切,官府也从他身上得到了不少油水。
为了配合濮阳顾笙的工作,丐县的府衙,更是向濮阳顾笙抛出各种优先和减免政策,所有手续的办理,十分之顺利。所以,往年总堂在丐县愈发递减的帮贡收入,居然在他的管理之下,逐月反弹,并且处于稳步提升的态势中。
不仅是安禄堂堂主呼延平之对他倍加欣赏和看重,即便是总堂主申屠元霸也多次宴请他,并在众堂主面前,奖赏他的功绩,濮阳顾笙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安禄堂的副堂主。
位置高了,自然接触到的东西也就多了,对于虎啸堂在澜州和周边州的势力分布,濮阳顾笙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不像诸葛汉卿为他搜集到的那般片面。
每次获得讯息,他都会在不同的地点,与接头人进行碰头,丐县府衙因为他的第一手讯息,自然对虎啸堂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
如往常一般,上官筠宁每次在双鹤楼下舞剑,诸葛汉卿都会倚在栏杆处,伫立遥望那翩若惊鸿、皎若游龙的白衣剑者。
如今,上官筠宁来至怀安王府养病,已有五月有余,内力已经基本完全恢复,这也意味着,上官筠宁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了。
是继续留在怀安王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与闺蜜相伴,与好友笑谈?抑或是寄身于江湖,终日漂泊不定,浮浪如萍,还要经常面对无常的仇家寻仇和挑战者?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在上官筠宁的心里愈发清晰。
她虽然是一个性情孤傲,冷僻手辣的女子,但并不代表她不渴望友情和关爱。
上官玉儿日日与她促狭作伴,二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闺蜜情谊,她从未真正把玉儿当作一个丫鬟看待。
每日与诸葛汉卿对弈,聊一聊江湖,民生,朝廷,七国,过往,友人,诗词等,渐渐结下了不可言喻的知己情谊。
怀安王从不管束她在王府中的生活和自由,甚至王妃经常来看望她,并为她带来好多美食和衣物,情如兄嫂一般。
如今,她感到自己身体痊愈,到了分别之际,却总也开不了口,或许想要分开的理由,还不够郑重吧,也或许她需要一个无可拒绝的不离开的理由吧……
这日,上官筠宁与往常一般等待诸葛汉卿如约对弈,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出现。随即,她让上官玉儿去望一望什么情形。
当上官玉儿推门而入时,却发现诸葛汉卿手里正捧着一张纸,目光有些游离,呆呆枯坐着。
“先生,你是怎么了,是身体抱恙吗?”上官玉儿扑闪着硕大的双眸,狐疑问道。
诸葛汉卿闻声,忽地醒过神来,匆匆将手中的纸收好,塞入袖里。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困顿,你对上官姑娘讲,今日恐怕不能一同对弈了。”诸葛汉卿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
“哦……那好吧,那先生你好生歇息。”上官玉儿重新掩上房门,带着一丝不解的神情,转身离。
上官玉儿回到厢房后,上官筠宁望着她一副犹疑的神情,不觉一笑。
“什么事,让你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上官筠宁桃花般灿笑道。
“先生说他有些困顿,不能来与姑娘你对弈了,但是玉儿感觉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官玉儿阐述道。
“先生因为何事烦恼?”
“我也不清楚,只是他望到我后,急匆匆把一张纸藏到袖里,想必是纸上之事,颇让他神思愁肠吧……”
上官筠宁听之,一时也无话,因为何种情形她也一概不知,只能顾自忧怜。
没有了清扰,诸葛汉卿开始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皱,因为他在思考,如何才能把被二皇子拘禁在大周山紫阳派的端木华安给解救出来。
毕竟端木华安救过自己的命,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义父,他完全不能置身于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