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侧妃娘娘在宴席之上当着部分五界异族的面被君上贬损,但对她来说也并不全是坏事。这不,花族一大早闻着讯就来了,先前因为看不上这个无名无权的小侧妃,所以百宴的席贴刚送到,花族长君想都没想就送个小郡主过来了,即使后来那小郡主命丧他乡,他们也依旧不闻不问。如今这上赶着的谄媚,让偏园好不热闹。
陈樱趴在西苑的亭阁边栏上,望着偏园方向的热闹场景,听着那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小曲儿。就如同以前她上班的时候坐在工位上,听着楼上传来的游戏测试的音乐,忙里偷闲地看大佬们走来走去。那时候真好,虽然每天都能想出来一万个辞职的理由,但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同事也是亲和友好的,不用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惹了谁的眼,也不用时刻提防着别人送来的吃食是否下了毒。她开始怀念那繁忙城市上空的点点星辰,怀念床头那只自己刚买的抱熊,怀念小桃每天会给她带上来的咖啡,甚至怀念公司的下午茶点心……
“啊……好想吃虾片啊……”陈樱翻过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嗯?公主想吃什么了?”
陈樱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荷芷,她近来休养的很好,比她第一次见她时长胖了不少,“你倒是就能听见吃,关键时刻没见你这么快出来过。”
自她上次被朝夕从偏园引走去见妘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明明荷芷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可是总是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是在过游戏的副本剧情,不相干的人等都留在了外面。
“原来你们在这啊,我说院子里怎么那么安静。”
东逸穿着一身十分熟悉的竹影素白长衫,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伴着神明宫自带的环境,十分缥缈地向她走来。陈樱仔细瞧了瞧他,这是虽然是她匆忙赶出来的设计项目,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分配得上他的这张脸,以后若是有机会,定是要回去商量,搞一波东逸与妘烁的CP剧情。若是有必要,再给他俩设计一身衣服,一人红一人蓝,毕竟自古红蓝最动人。
“你这小丫头色眯眯地盯着我做什么?”
东逸半打开折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陈樱这才从她的宏伟大计中清醒过来,抿嘴笑着摇了摇头,又清了清嗓子,假装严肃地听起身板,“你来干嘛啊?找我有事?”
“听说你这有青子酒,我是慕名而来的。”
“还没酿好,”陈樱搭着栏边朝下指了指院子里那刚动过土的地方,“你若是想喝,明年这个时候再来找我。”
“啧,那都猴年马月了?你,是叫荷芷对吧,去给本君开一坛去!”
“这……”荷芷为难地看着东逸,又看了看陈樱,得到了后者的同意之后,才犹犹豫豫地走下了亭阁。
陈樱一直歪着脑袋看着东逸,见他一直目送着荷芷离开,又瞧着荷芷到了院子里,才伸手戳了戳东逸的胳膊,“现在没人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来讨酒的。”
“拉倒吧!你要是说你看上我们家小荷芷了我还能信你一回。”陈樱撇了撇嘴,这些天东逸可没少往她这跑,说是来促进一下多年未见的感情,可实际上就感觉是妘烁派他来监视她一般,惹得他不自在了几天叫他不要再来烦她,结果妘烁自己却跑了过来,真不知道这两位到底背地里在搞什么猫腻。
“白露露,你有什么愿望?”
“嗯?”
陈樱侧着头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台词设定?是隐藏摄像机还是实现梦想的大舞台啊?就好像有人拿着麦克风在路边拦下你问“你幸福吗”一样荒唐。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让自己跟上面前这个人的思维,难道是他们发现了她不一样的存在,所以要送她走?还是说因为白露露这个人曾经得罪过他们,所以他们要施以报复?陈樱咽了口唾沫,尴尬地笑了笑,“愿望……我哪有什么愿望,世界和平算不算?”
“哦,这个愿望看来只有妘烁能帮你实现了,他近来正在处理鬼魅的事,等这事儿结了还有天煞的事,然后还有海棠林里面那点事,还有祭祀台……”
“打住!”好家伙,这一本正经的思维跳跃可真是不常见了,她指了指亭阁下面的荷芷,“你要是再不说正经事可就要没机会了。”
东逸顺着她的手瞄了一眼院内,然后转过头看向她,面容神情变得严肃且凝重,“你知道我是幻族人吧,我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底下那丫头曾经做过什么要了人命的事,比如哪个孤魂野鬼跟在你身后,所以今儿是来提醒你,若不想再留在此地,那就不要逆天而为。”
陈樱愣住了,虽然刚才还在害怕自己身后跟着什么孤魂野鬼,但她听懂了此番言论。东逸知道她并不是白露露,也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为她指了条明路,那就是顺应游戏剧情走下去。是啊,在这个副本的最后白露露会因为刺杀失败而被赐死,那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附的NPC了,自然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她点了点头,将过在心里将过游戏副本提上了日程。
“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比如……本君?”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陈樱白了他一眼,起身去迎荷芷,接过她手中的酒坛就塞进了东逸的怀里,“你这坛和君上的那坛不太一样,他操劳的事繁多,总是要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放了一些醒神的草药,酒劲儿没那么大。而你这坛不一样,是正正经经的青子酒,所以你喝的时候可切勿贪杯才是。”
“怎么,我好歹也是堂堂幻族长君子,就不需要时刻清醒了?”
“不要还我!”
陈樱伸手就要去抢,东逸笑着侧了侧身,看她扑了个空,然后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这对你、对妘烁甚至对白露露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不过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本君,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说罢他就抱着酒坛子要离开,却被陈樱一手拦下,“等会儿,既然来了,就看场好戏再走。”
陈樱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笑地看向偏园的方向,仍旧是热热闹闹、歌舞升平。她伸出手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只瞧见偏园一个小角落冒起浓烟,不过眨眼就蔓延了整个边角,“走水了”的呼喊声开始从四周响起,偏园里面乱作一团。可这火势虽然燃的快灭的也快,但偏园内仍旧乱哄哄地,比刚才失火还要惊慌失措,东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陈樱,她却一脸淡定地向他解释,
“哦,不过是少了他们的茅房,又在点心里下了点巴豆罢了。”
“你这小丫头怎么怎么这么皮,搞这些小伎俩?”
“还不是因为侧妃娘娘前几日给我们家公主下毒,公主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荷芷气不过地打抱不平。
“呵,有意思。”身边都是被尊法礼制牵制的人,即使有人有愿突然见到这样耍小伎俩的小丫头,倒觉得新鲜极了,“她虽然在这神明宫不受待见,但好歹是花族培养出来的标准妃子,激怒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有什么怕的,巴豆是朝夕给我的,事情是君上默认的,再说了,”陈樱凑近了些,压力了声音,“这事儿是白露露做的不是么?”
“行,很机智。那就祝你万事顺利。”
“借你吉言。”
东逸哼着小曲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小丫头正饶有兴致地站在亭阁之上,与荷芷兴奋地分享自己的快乐,突然明白为什么妘烁对她如此上心,经历亘古不变的永恒怎么会不对稍纵即逝的有趣灵魂感兴趣?他刚踏出西苑没几步,就被人在转角解了胡,妘烁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十分不耐烦地将他怀里的酒坛抢了过来,又转身递给了朝夕。
“啧,那小丫头可说了,这坛是单独给我的,你的那坛喝没了就是没了。”
“我神明宫的坛子装着神明宫的青子酿的酒,又从神明宫的土里挖出来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专属了?”
“老妘烁你不要太霸道了,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你就可以蛮不讲理。”
“本君就算离了神明宫,说什么也都是占理的。”
说罢他摆了摆手,让朝夕抱着酒坛先回去,东逸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面前这人得知自己那坛酒是小丫头特别用心做的,再在他面前洋洋得意,那幅样子想想就讨厌,便欲言就止,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他切莫贪杯,不然可就没人再帮他讨酒喝了。
可陈樱的酒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打开了,就想永远沉醉在其中。或许真的像东逸所想的那样,妘烁只是贪恋这股新鲜劲儿罢了,是夜就忍不住开坛把酒对月。他喝的有些郁闷,总是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喝的有些忧愁,神明宫的重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喝得又有些孤单,抛了这尊制礼法,也不会有人真心笑着与他共饮此夜。
妘烁有些头疼,才突然意识到这坛酒和先前那坛有所差别,他笑了笑,自嘲自己的存在,跌跌撞撞地走出凤栖殿,朝着那小丫头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