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更是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热情迎接,嘴里还不迭地说着:“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那副模样,要多谦卑有多谦卑,与之前驱赶侯铭轩的衙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侯铭轩冷眼瞧着他,面沉似水,心中对这等趋炎附势之徒厌恶至极。
但现在,还不能动手。
他要闯进门去,管事见势,心中愈发忐忑,忙又解释称自己老爷在断案,需要去通报一声,以表敬意。
这口中的老爷,正是易儒城前城主,如今的官府判官申宇。
侯铭轩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若是申宇知晓他的到来,必定有所准备,这场暗访就没意义了。
他此番前来,就是要摸清这府衙的黑幕,若是打草惊蛇,日后想要彻查可就难了。
为了不让管事通风报信,侯铭轩一把抓住此人,声音冷硬地让他在府外候着。
管事急得抓耳挠腮,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又不敢违抗,只得诺诺站定。
他心里清楚,违抗城主的命令,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侯铭轩往府衙内走去,暗自祈祷自己不会受牵连。
侯铭轩悄悄进入大堂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怒不可遏。
本该庄严肃穆、挤满围观百姓见证公正的大堂内,只有寥寥数人,仔细一看,不过是告人者与被告们的家属。
大堂空旷寂静,与平日里公正断案该有的热闹场景截然不同。
那些百姓去了哪里,联想到茶馆中人们的言语,百姓们对官府断案不公的抱怨,以及方才在大门前衙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便容易猜到。
定是这府衙平日里肆意妄为,将百姓拒之门外,让他们有冤无处申,只能默默忍受。
堂内衙役们察觉到侯铭轩的到来,见是个生面孔,也没过多在意,还以为是谁家的亲戚来旁听。
他们依旧懒散地站着,有的靠在柱子上打盹,有的小声闲聊,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即将为他们平日里的恶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侯铭轩强忍着怒火,悄悄站在一旁,准备看看这所谓的断案究竟是如何颠倒黑白,鱼肉百姓的。
堂上,判官申宇身着官服,正襟危坐,看似一副威严庄重的模样,可那微微耷拉的眼皮,以及时不时游离的目光,却将他的敷衍暴露无遗。
他对下方民众的哭诉与争辩似听非听,偶尔抬一下眼皮,眼神中透着不耐烦与冷漠,手中的惊堂木有气无力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这公堂之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坐在这里,走个过场。
侯铭轩隐于角落,身姿隐匿在阴影之中,亲眼目睹这位判官大人荒唐判案。
仅仅短短片刻,竟连续判错三桩,桩桩件件都令人发指,罔顾天理公道。
而那胜诉的三人均是有钱有势者,他们平日里在这易儒城作威作福,如今更是凭借着财势,早已提前打点好了一切,笃定自己能在这公堂上颠倒黑白,逍遥法外。
第一桩案件,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她身形颤抖,满脸泪痕,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身上裸露处尽是淤青血痕,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先前遭遇的非人对待。
其家人在旁痛哭流涕,老母亲哭得几近昏厥,父亲紧握着拳头,眼中满是悲愤与无奈,他们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那个强暴了自家女儿的纨绔子弟。
可申宇却对摆在眼前的关键证据视而不见,那染血的衣物、少女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证据,统统被他选择性忽略。
仅凭对方几句狡辩,什么“是她自愿的,事后反悔想要讹钱”之类的荒唐言辞,便判定少女污蔑。
瞧着少女那绝望无助的模样,以及其全家被架在一边等候判罚时的凄惨情景,侯铭轩感觉心都要碎了,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极力克制着自己冲上前去的冲动。
第二桩,是为竞争买卖,手段极其残忍恶劣的案子。
那郑大户为了独霸市场,竟丧心病狂地将竞争对手宋老汉连同一窝鱼塘全部毒死。
宋老汉一家老小哭声震天,白发苍苍的老人瘫倒在地,儿孙们围在身旁,哭声凄惨,他们呈上的物证确凿无疑,鱼塘边残留的毒药痕迹、证人的证言,都铁证如山。
然而,申宇却收受了郑大户的贿赂,在金钱的驱使下,昧着良心颠倒黑白,判宋老汉败诉。
这郑大户得胜后,还不忘在宋老汉一家面前耀武扬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宋老汉跟前,嘴角挂着得意的冷笑,言语挑衅道:“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在他看来,满屋都是自己人,连装都没必要装,这公堂已然成了他肆意妄为的舞台。
侯铭轩在一旁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做最后的忍耐,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让这些恶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三桩案子更过分,简直是草菅人命。
勋贵子弟仗着家族权势,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只因当街要饭的孙老汉碍了他的眼,便指使手下将孙老汉活活打死。
孙老汉的孙子也未能幸免,被打得残废,拖着瘸腿前来报官。
那孩子不过十来岁,满脸泪痕,衣衫破旧,眼中满是仇恨与绝望,他嘶声控诉着凶手的暴行,观者无不落泪,纷纷摇头叹息,对这世道的不公感到痛心。
可申宇却依旧罔顾事实,偏袒勋贵子弟,甚至要将孙老汉的孙子杖罚二十,理由竟是“扰乱公堂”。
侯铭轩瞧着这混官申宇和那些可怜人,又望向那些胜诉者的丑恶嘴脸,忍无可忍。
他猛地一步跨出,上前关上房门,动作干脆利落,防止有人逃脱或通风报信。
随后,他的身影被所有人的目光汇聚,那目光中有惊讶、有惶恐、有疑惑,而侯铭轩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这公堂点燃。
申宇原本正襟危坐,在侯铭轩突兀现身并关上房门的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强装镇定,妄图以官威压制。
只见他重重扣响手中惊堂木,那惊堂木与桌面撞击,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他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声呵斥:“你是何人,怎敢扰乱公堂法度?”
声音中透着一丝心虚与强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