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示意侯铭轩开启窗子后,向窗内丢入几叠厚厚书卷。
他的动作敏捷而迅速,即便身处困境,也不改往日的利落。
手臂轻轻一挥,书卷便稳稳落入车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若是旁人,在这等紧张局势下,怕是手抖得连东西都拿不稳。
长发笑得惨淡:“侯大人,这上面记录都是太子党和王爷党在各地的兵力分部,以及他们的手下遍及哪些郡县城池,您一直夸我是盗圣,我便替您从各王爷的府衙中把这些东西盗来了。”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脸上虽带着笑容,却难掩疲惫与憔悴,发丝在风中凌乱,衣衫也破损多处,下摆被划破几道大口子,随风飘动,显然是历经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才拿到这些情报。
仔细看去,他的衣袖上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在窃取情报时沾上的敌人的血。
他的裤子也破了几个洞,膝盖处露出淤青的皮肤,想来是在躲避追捕时摔倒所致。
他的鞋子也破了几个洞,露出脏兮兮的脚趾,一路走来,想必荆棘满途,每一步都充满艰辛。
为了这份情报,他定是深入虎穴,巧妙避开重重守卫,利用自己超凡的轻功和机智,在各王爷府衙的密室、机要之地穿梭,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侯铭轩又惊又喜,双眼瞪大到了极致,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长发,我给你开窗,快进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长发摇摇头,发丝在呼啸的狂风中凌乱地飞舞,肆意抽打在他略显沧桑的脸上,却遮不住他脸上那毅然决然的神情:
“侯大人,您可还记得当年诏狱中的我?那地方暗无天日,整日闻着腐臭气息,囚犯们的惨叫声日夜不绝于耳。我本以为自己会客死狱中,了此残生,在那无尽的绝望中,是您,宛如一道曙光乍现,给了我新的生命。”
“您不仅将我从那人间炼狱救出,还让我在天阙阁当管事,让我结识了形形色色的豪杰侠士,知晓了世间还有诸多美好等待我去探寻。在天阙阁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看到了文人墨客挥毫泼墨的风采,领略了武者高手切磋技艺的豪情。这辈子,我已经值了。”
“接下来,该我报恩了。”
倔强的他此刻看向侯铭轩的目光中饱含着感恩与敬意,眼眸深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仿佛此刻他眼中已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侯铭轩的忠诚与报恩之心,恰似那扑火的飞蛾,为了心中的信念,义无反顾。
侯铭轩心下一惊,瞬间洞悉了长发的意图,知晓他要以性命换取自己的生路,心急如焚之下,连忙伸手拉他。
手臂像一道闪电般迅速伸出窗外,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着,仿佛想要抓住那一缕即将消逝的生机,可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他的手臂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脸上满是不甘与绝望。
长发立刻缩手,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飞身离开,轻功依旧是那样的超凡脱俗。他在一座座房屋间左右横跳,速度简直比侯铭轩全力开动的房车还快。
只见他脚尖轻点瓦片,瓦片竟纹丝不动,借力间身形已如电般掠出数丈,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不多时便来到了满是卫兵的城门前。
“长发,快跑啊,别做傻事!”
侯铭轩嘶吼着,眼眶泛红,眼中的血丝根根分明,如同蛛网般密布。
长发奔走时,回头一望,灿烂一笑,那笑容在这肃杀的战场上显得格外耀眼,仿若一道穿透阴霾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死寂之气。
他大吼道:“大人,您先前多次问我名姓,我其实并未隐瞒,只是两个字不一样。我不叫长发,叫偿法。如今我此为,顺从本心,正是给大人救命恩情的补偿方法!”
他的声音响彻周围,在城门前回荡,雄浑而豪迈,引得周围的卫兵纷纷侧目,一时间竟忘了阻拦。
他们面露惊愕之色,被长发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和话语震住,手中的兵器都微微下垂,动作有了片刻的停滞,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疯子”。
说完,长发飞入卫兵人群中,他身形如电,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匕首不时挥出,挡开刺来的长枪,脚下步伐灵动,巧妙避开敌人的攻击。
一路拼杀移动,他终于来到城门内侧开关处,用身体将开关卡死,将原本封锁的城门开启。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下一刻,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般飞来,瞬间将他淹没。
那箭雨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紧接着,无数长枪铁戟,伴随着士兵们的怒吼,无情地刺向他的身体,将他的躯体拆成烂肉。
他的身体在枪戟的穿刺下,不断颤抖,鲜血喷涌而出,如同一股股红色的喷泉,染红了他身边的土地,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灿烂的笑容,只是眼神渐渐黯淡,可至死都透着一股倔强。
“不!”
侯铭轩撕心裂肺呐喊,一脚油门踩下,房车发动机发出震天的轰鸣,仿若在呼应他的悲愤。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只有长发那逐渐倒下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房车如一头狂怒的巨兽,撞飞碾碎数十人,一并将虚掩的城门彻底撞开,急驰而去。
车轮扬起滚滚尘土,掩盖住身后那惨不忍睹的场景,侯铭轩紧咬牙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满是悲愤,暗暗发誓一定要为长发报仇,还这京城、还这天下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