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失色，只觉被他算计一遭，一个客人罢了，怎如此通晓明月楼规矩？
他却未等我反应，兀自将我当众压在身下，抢过那小婢身侧的鞭，便朝我腿上招去，我只听得他笑：
“今儿我便不对锦姑娘闺责了，只在这庭院中施刑罢，锦姑娘也好给这小婢子，率先垂范。”
我吃了个哑巴亏，心知他要替这小婢出头，便生生忍着他一鞭鞭打下来，也强忍着不呼喊出声。
我只记得，那小婢得意的神情。
他打过我，便也未同我过夜，朗笑抚着掌，便离开了。
临走却又附在我耳，喃喃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此，我性情大变，对新人都颇多照拂，可经此一事，我便倍觉羞惭，一月未见客，才将心伤愈合。
我便是从那时开始，对叶明珑上心的。
只是，叶明珑并非青楼楚馆里当真玩世不恭的俏公子，而是英伟不凡的俊少侠。
明月楼作为南国安置在北国的细作据点，曾遭遇过一次夜袭。
当夜来明月楼偷袭的死士们大多都是功夫不如我的，我本不惧他们，因为我发觉有人在暗处盯着我多时了。
我怕暴露身份，所以选择了对暗处的人藏拙，刻意装作寻常的弱女子对楼下呼救：“救命啊！救命！”
暗处的黑影掠到我的楼阁之中，紧紧地、稳稳地将我抱在怀里，逃之夭夭。
救我的人也是他，叶明珑。
他武艺卓尔不群，他绝非普通的恩客，而且凭他雕刻的梨花形状来看，他应该跟我一样，都是南国人。
不知道在北国做什么。
所以那夜他带我直奔郊外的深林跑去，我便问他：“我记得你是叶明珑，但你，究竟是谁？”
他专心钻木生火，并不抬头：“南国太尉，叶明珑。”
我心下大惊，他竟是萧阔之臣？
萧阔自己啥也不是，但却眼高于顶。
而他叶明珑，虽气宇轩昂，却也不过弱冠，如何当得太尉一职？
未及我想通，他竟问起了我：“萧阔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如此绝色倾城，却委身明月楼四年，甘心？”
萧阔——他竟敢直呼帝王姓名，而我的一切，他竟如此了解？
“我曾经将死之时，一个女孩救了我，我活下来了，于是，我现在只是用生命，报她的恩德——那个女孩，是萧阔的王妃沈千千，我是她的陪嫁丫鬟。太后看中我了，要我当暗卫，我没办法。”
他微微颔首，眸里是意味不明的深沉，可他转而又抬眼看我：“你如此知恩图报……那你欠我这条命，要怎么还？”
我面露羞赧：“奴家残花败柳，恐对大人无用了。”
他倏地一笑：“你这所谓的残花败柳，姿容绝世，武艺精湛，分明如此厉害，本不需要我救，却在我面前藏拙，不是为了故意等着我来救你，又是什么？莫非你是瞧不上我这小小太尉，非住萧阔那奢华偌大的皇宫？”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急忙应他：“看得上，怎么看不上！”
我知道叶明珑有谋反之意，从他直呼萧阔之名起。
他想谋反，我喜欢他，他恨萧阔，我亦然，只不过比起萧阔这个人而言，我更恨萧阔总说他爱我。
我发自内心的对萧阔这种屁话，感到恶心，反感，想吐。
所以我在明月楼的那些时日，和叶明珑相爱了，我成了他第一个女人，虽然他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叶明珑教我，说钱财可以让一个女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绝对的自信，绝对的摆脱命运的筹码。
他教我赚钱，教我算账，教我经商，教我如何扭亏为盈，锦上添花。
很快，叶明珑就带着我一步步从明月楼的花魁，变成了明月楼名副其实的掌柜的，再到用明月楼里的收入利益去购买待开垦的田地，再囤积到一定数目转手卖掉。
我不仅开了青楼楚馆，我还开了乐坊酒肆，还开了戏楼茶馆，从欢愉之事到衣食住行，我逐步都有了涉猎。
同时我又很幸运，因为我生的漂亮，我能让所有钱庄、珠宝行、绸缎庄等等的老板纷纷愿意为我买单，只是这次的买单，是利用在对我的信任上。
因为叶明珑教我，说北国这片土地上的风俗，就是漂亮的女人，总是好说话的。
我轻笑，南国不也亦然，萧阔不也是喜欢我漂亮，却也只喜欢我的漂亮，不会为了我的漂亮，忤逆他母亲分毫。
我很快在叶明珑的引导下，借着这些北国土著的老板起了力，不过几年的时间，我就是北国第一首富。
但我有钱财从不外露，我暗戳戳地开当铺，开钱庄，让手下人替我去买了北国都城的那些旺铺。
这个世界说来也奇怪，没钱的人赚钱慢还攒不下，有钱的人，只是翻手覆手顷刻间，就会盆板钵满。
我想着，有朝一日我若当真富可敌国了，我至少要让这些穷苦的百姓吃上一口饱饭。
因为我曾经也饿过，我有好运气遇见沈千千那样的好人，那更多忍饥挨饿的百姓呢？
运气不好的呢？
会不会就一家老小地饿死了。
叶明珑说我善良，我想或许吧，接受过别人善意的人，总会更容易对其他人释放善意。
叶明珑笑着说，他的愿望也是，能让所有南国人都不必抱怨苛政猛于虎，手中有钱赚。
叶明珑实在是一个胸怀天下的好人，比萧阔母子强太多了，他们俩长在酒池肉林里的时候，叶明珑已经到另一个国家赚钱回去反哺南国的百姓了，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南国许多赈济的粮仓，许多米面都是他慷慨馈赠的。
我欣赏叶明珑，甚至希望他能成功地谋朝篡位。
我告诉叶明珑，宫里太后和萧阔对暗卫选拔的要求，以及常用的、外人不知道的一些暗号口令，包括一些南国宫内的布防和陈设，甚至说，只有暗卫出身的人，才知道的，皇宫的密道。
所以我想着，或许叶明珑在太后寿宴杀了沈千千时，能安然无恙地逃之夭夭，就是从这条密道走的。
但我此次诱他出来，我其实，是发觉了有些事情，并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