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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迎面撞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敏秋。
她是纺织厂的播音员,声音高亢嘹亮,在傅明存面前说话却夹着嗓子:
「明存哥,你回来啦?」
连我都是从傅母口中得知傅明存要回来,看来她们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消息倒是比我灵通。
这不,拎着水果就来献殷勤了。
「呀,小苏真懂事,快进来坐。」
傅母一改嚣张跋扈,忙招呼她进去坐,给她泡茶。
我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久别重逢,深情对视。
场面有些可笑,我不想当电灯泡,抬腿就准备走。
「羡姐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一家团圆了?」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谁跟他们是一家人了?」
傅明存脸都黑了,皱着眉沉声道:
「程羡,你有什么不满就对着我来,怎么能冲敏秋发脾气?」
总是这样,我和傅母也好,和苏敏秋也好,傅明存从来不会站在我这边。
他只会一味地指责是我的错,结婚五十年,我在他眼里从来都没对过。
看来是我从前太好说话了。
我冷笑,上下打量了傅明存一眼:「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更令我恶心。」
他像是气极了,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活脱脱的泼妇样,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你不用管我像不像泼妇,反正我也不会嫁给你!」
傅明存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
我看着院外挂着的镜子上,映出自己年轻的脸庞,内心涌出莫名的酸涩与兴奋。
我才二十岁,我应该有光明的前程,而不是耽误在傅家,套上名为儿媳妻子母亲的枷锁。
「你聋了?没我阻碍你们,你不该更开心吗?」
傅明存眉头锁得更紧了,竟然主动开始解释:
「你胡说什么呢?我跟敏秋之间什么也没有,我答应了要娶你,就不会食言。」
他真挚地望着我,若不是经历一世背叛,那眼神很难不让人相信。
傅母正好端着茶水出来,苏敏秋接过,递到我面前。
「羡姐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和明存哥早就有了约定,我怎么可能介入你们的感情呢。」
说罢,她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真能装啊,你不仅介入了,还整整介入五十年。
卧薪尝胆都没你这么能忍。
我努力压抑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手一挥,只听见苏敏秋爆发一声惊叫。
「啊!好痛!」
傅明存立马跑过来推开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被烫红的手,咬牙切齿道:
「程羡!你真的是太过分了,还不快给敏秋道歉?」
他紧张的神情令我一时失神。
上一世,傅母卧病在床,每晚我都守着药罐煎药。
被烫是常有的事,傅明存知道吗?
他知道,冷冷看着我坐在床边用烧红的银针戳水泡,翻个身继续睡觉。
只不过第二天,床头出现一支烫伤膏。
那时的我太傻了,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内心还是关心我的。
看着他捧起苏敏秋的手,红着眼睛问她疼不疼。
我感觉自己胸口闷得慌。
原来他会心疼人,只是不会心疼我罢了。
我伸出手,痴痴地望着自己细嫩的皮肤,不再布满皴裂与旧伤。
这一世,我不会让自己被烫到。
他的心疼与烫伤膏,我一点也不需要。
我走了。
傅明存在后面叫我:
「程羡!你要是走了,我们俩就真没可能了!」
谁稀罕那点可能啊,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