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冷冷问道:"妤惜还没回来吗?"
"没呢,她为了找公子都找到东海去了,接到消息再赶回来,估计也要一个月以后了......"
回话的姑娘五官娇艳,肤如凝脂,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牡丹图。她低垂着眉眼,却是满心欢喜的一直盯着书影。
"雨停了,公子请随我们去用早餐。"子墨起身带着莺莺燕燕出了门,那位牡丹一般的女子回头特意朝书影含情一笑,眸光入水。
书影硬着头皮,避开了那姑娘热情的眼神跟了上去。
风苑远不如从前雅致,但子墨打理的甚好,院落整齐,枝叶繁茂,就连一路上的石子路也是错落有致。
几个人到了风苑中央一处最大的凉亭,足足有一个屋子大小,凉亭中央立着一个雕刻着鲤鱼莲花的白石桌,围绕着八张莲花座。让人惊艳的是这石桌石凳的材质通透,竟能看到隐约流动的日光。上面摆满了清粥小菜,被这流动的光彩映照的五颜六色,让人食指大动。
书影不禁"哇"的一声,"这比我做的丰盛多了,好厉害。"
众人一阵惊诧,书影公子原来在风苑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和他们吃饭都没有过,更别说做饭了。
子墨带着大家入座之后也让每个姑娘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两位粉衣裳的姑娘分别是芸熙原来的徒弟星晓和星绮,擅长绘画,一位蓝衣姑娘是语微的师妹乐柠,还有红衣的牡丹般艳丽的姑娘是凌殊的师姐素醒,也是书影教的舞蹈。
这些姑娘,书影只是陌生礼貌的点头,然后便埋头享用美食,一边吃一边问子墨做菜的师父是谁。
"小菜都是我事先腌渍好的。"素醒生于偏僻的渔家,非常擅长做鱼和腌渍的小菜。
"那你能否教我做?"书影闪着一双玉眸,天真无邪的模样遮去了他五官中天然的邪魅之态,比原来亲切可爱了许多。
众人哗然,这,这还是风苑里淡漠疏离的公子么。
"公子喜欢,我可以每日做给你吃。"
"我想亲自做给凌殊吃。"书影笑的毫无防备,一张精致温润的脸庞熠熠生辉,几乎叫众人迷了眼。
"凌殊那丫头,敢让公子你给她做饭?"几位姑娘惊呼。
凌殊女扮男装的事情她们还不知道,只道那小姑娘当年纤弱少言,离开风苑还惹来一大堆祸事,本就对她多有不满,如今子墨和公子让她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敢如此放肆。
席间顿时一片打抱不平。
"是我自己要做饭的。"书影说的不以为意。
就在众人再次批评凌殊的时候,书影皱眉不满:"你们误会了,不是凌殊懒的做,而是真的做的太难吃了,真的难以下咽。"
"......"
众人同情的看着书影,素醒立即接道:"公子要是不嫌弃,我愿意每日服侍公子的饮食起居,定让公子吃的满意。"
其他姑娘也争先恐后的开始推荐自己。要知道,当年在风苑,书影公子在她们心中便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现在好不容易没了那般高高在上,谁又不愿意与他多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日后万一能看上自己也是一桩美事啊。
还好桌上还有个子墨,一声咳嗽便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
就这样,大家各自心怀鬼胎的吃完了早饭。
风苑虽然与世隔绝,但有些姑娘经常会去附近的城镇卖一些自己的字画绣品,擅长琴艺的便经常去一些出名的书香茶楼演奏一曲。所以大家还是和以往在风苑一样,经常于房中或者院落里练习琴棋书画。
今日,书影在此,而且还变得和孩童一般天真无邪,大家便逮着他在庭院里逗弄打趣,一群人追追打打,谈笑风生的好不快活的过了一上午。
午饭过后,子墨有事外出,那些姑娘们没了禁制,更是言语间多有挑逗。
虽然风苑和一般妓院不同,但姑娘们自然还是懂得如何妖娆动人,蛊惑人心,一时间在这院落里,当真是百花齐放,各家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夺书影的注意和好感。
有的摆出琴,弹奏之后让书影手把手的纠正自己的错音。有的则摆了笔墨纸砚,让书影教自己画这满园春色。
素醒更是大着胆子将衣领拉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一截脊背,让书影给她画一朵牡丹花。
书影心性天真又好心,几乎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被这莺莺燕燕的女子们围的毫无招架之力,便懵懵懂懂的被塞了一只艳色的画笔。
大家哄笑着将他推到素醒的背后,乐柠还故意踩了踩素醒的衣服下摆,教她半边白玉般的背都露了出来。
素醒微微动了动,却没去整理衣服,脖颈耳根却红了。
"麻烦公子了。"她低低的说,声音妩媚动人。
书影倒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随着手里的笔开始在她背部游走,那只笔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几乎是一气呵成,勾勒了一朵半开半寐的粉色牡丹。
周围的女子们俱是惊艳,发出抽气和感叹的声音。
据说,兰苑最好的画师,芸熙的画技都是公子教的,传言果然没错。
被大家赞扬,书影也是有些飘飘然,本来有些紧张的表情立刻变得开心起来,手下的笔触越发细腻精致。
牡丹叶在牡丹的花瓣下徐徐展开,枝蔓在绿叶下延伸,慢慢的变生到素醒的腰肢以下。
书影专心作画,完全没注意到素醒的衣服已经滑落到背部腰肢,再往下画,那衣服变要完全落下去了。
大家也专心致志得看着,只有素醒的背在书影手下泛着嫩红的色泽,微微有些颤抖。
远远的,凌殊从水阁赶来便看见这庭院里书影被一群美人环绕的艳丽光景。
"那是谁啊?"
听到脚步声,乐柠和星绮首先朝回廊远处看去,只见一个青色布衣的人正朝他们走过来。
那人风尘仆仆,一头长发随意用木枝固定,却早已散乱了不少落在眉眼上,将五官挡住,脸颊边却刚好露出一道斜飞入鬓的伤疤。
"风苑不是禁止外人进来吗?"星晓也注意到了那人,一脸警惕:"子墨不在,我们可要保护好公子。"
说着便和星绮一起朝凌殊走过去,将他挡在回廊上,手中隐隐有着流光闪耀。
风一吹,这才让星晓星绮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真是可惜了这么清丽俊秀的一张脸,本该绝色无奈被脸颊上的一道伤疤毁了所有。
"风苑从不许外人进来,你这丑人儿是怎么进来的!"
凌殊却没答话,只是远远的看着书影作画的侧脸。
书影画的非常认真,一笔一划都是尽心刻画,那画笔的颜色在美人雪白的肌肤上晕染开,和书影的身影十分相称。
"说话!"星绮一声低喝。
书影这才听见声响回过头看到被拦在庭外的凌殊。
"凌殊,你回来了!"书影高兴的就像个孩子,丢了笔,便朝凌殊跑过去,伸手将他抱住。
众人一片呆滞,素醒默默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认认真真的看向那个"凌殊"。
"你刚刚在亭子里做什么呢?"凌殊任凭书影抱着,望着亭子里同样看着自己的那位姑娘。
容颜艳丽,身材窈窕,当真是这几位姑娘中最美的一位,就算是当初在风苑,素醒也是排行榜上的前列。
"我们在画画啊,她们很喜欢我画的画。"书影松开手,像凌殊展示亭子里自己画的几副美人图,都是之前被几位姑娘缠着为自己画的图。
"她们还教我弹琴。"书影指着亭子中央那具古琴:"不过我好像原来就会弹琴....."
大家见书影对凌殊态度亲昵无比,看凌殊的眼神便越发带着挑剔。
这凌殊......简直就无法想象是原来那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啊.....更别提三年前惊鸿一曲挂了头牌的绝色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你......当真是三年前名扬天下的凌殊?"
素醒终于发声,语气不是很友好。或者说这满亭子的姑娘表情都不是很友好。
凌殊微微皱眉,回了句:"见笑了。"
周围顿时一片可惜至极的吸气声。那张脸......当真是太可惜了!
"那好,你个丑丫头,霸占公子这一个月,也没将公子照顾好,还让公子给你做饭,风苑何时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丫头!以后公子便留在我们竹苑了,我们来照顾公子。"
乐柠性格火辣直率,指着凌殊的鼻子便是一通念叨。
书影看见乐柠抬手指凌殊鼻子就皱起了眉,毛笔一点,将她的手指压了下去,然后对她轻然一笑,眼神冰冷至极。
"你说谁是丑丫头?"
乐柠一下被这熟悉的表情给骇得傻了眼。
这不是公子标准的生气表情吗?完了,完了.....
"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在你脸上画一幅画?"温润的声音却冰冷无比,乐柠立即低眉顺目的摇头求饶:"是乐柠错了....."
其他人被书影这一笑和这一句话也是吓的低了头,瞬间乖巧了许多。
倒是凌殊忍不住笑了:"你把她们吓到了,我现在这幅样子确实丑,她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书影回头看向凌殊脸上那道伤疤,本来他不以为意,这下却看着那伤口觉得有些碍眼了。
凌殊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就因为一条疤要被大家嘲笑呢?
"我们回家。"
书影拉着凌殊的手便往水阁的方向走。
"公子......晚饭....."素醒在他们身后小声提醒......
"不吃。"书影牵着凌殊的手早已走远。
众人呆了好一会,素醒才突然奇怪道:"那个凌殊一身男装倒也是英气十足......有些男人的模样呢......?"
"你明明很好看,不就是有一条疤吗,谁身上还没有几条疤痕?"书影的步子踩得很重,表情很是郁闷。
凌殊本来沉闷的心情被他这一系列反应倒给逗乐了,跟在他身后不说话,只是抿嘴笑。
"不行不行,我回去给你配药!"书影重重踩了一下,突然回头看向凌殊。
凌殊正笑着往前走,当即撞上了书影的唇。
凌殊的额角当即红了一块,书影的唇角也被撞得发紫。他两人相视一眼,凌殊忍不住笑了,看着他青紫的嘴角,伸手轻轻按了一下:"痛吗?"
书影才不管嘴角的伤,继续将凌殊拉进水阁里,然后跑到装药的柜子边翻翻捡捡好一会,又捣鼓了片刻,才拿着一盒药泥过来。
"这是....."
凌殊扬了眉梢,很是疑虑的看着书影。这闻起来确实是治伤疤的良药。他失了心智不是吗......怎么会......
"你把脸凑过来,我给你上药。"书影只顾着凌殊脸上的伤,主动坐到了凌殊近处,仔仔细细的将那药膏涂在他的伤疤上。
他靠的极近,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和药膏的花香环绕凌殊周身,让他有种置身花田的错觉。
"以后每天晚上我都给你涂药,过两个月看她们还能说什么。"书影得意的笑着,桃花眼弯弯的盛满了星辉。
"书影,你是不是恢复神智了?"凌殊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开口问。
会布结界,会包伤口,还会配药?这应该是失去神智以后也会的事情吗。
书影却奇怪的看着他:"我失去过神智吗?"
那表情带着几分嗔怒,却天真的一如既往。
看来,是我多想了.....凌殊暗暗放了心。
上完药,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书影又忙着要去做饭,凌殊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空等,便帮忙打下手。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了小半天,切切洗洗,敲敲打打的,总算做了顿能吃的饭菜。
"我学会做饭以来,你帮忙的这一次是做的最难吃的一次......你煮的饭真的......一言难尽....."书影笑嘻嘻的指着凌殊的脸,"还有,你为什么能把自己的脸煮成灰黑色?"他隔着桌子用手给凌殊擦脸,却没想自己刚刚烧火,手上也满是碳灰,这一擦,凌殊脸上便又多了一道黑色。
"哈哈哈......"书影忍不住两手齐用,在凌殊脸上抹来抹去,这里嫌不够加两笔,那边太少又添几笔。凌殊见他开心,也只是笑看着他,任由他胡闹。最后书影的手干净了,凌殊却成了一张彻底的黑脸,只剩下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在转。
"哈哈哈......"书影看着自己的杰作,毫不客气的笑起来。
凌殊慢慢站了起来,挂着友好又良善的微笑。不等书影反应过来,便将他脸上也抹了个遍......
书影愣了一下,发现被偷袭了,反而更乐呵的笑了起来,声音传的非常远。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假意散步到水阁附近的几个姑娘听到书影和凌殊的笑声,颇感不快。
"那个凌殊有什么魅力让公子这般喜爱?"
"还不是公子失了心智才被她给糊弄了,等公子好起来,肯定就会冷落她了。"
"哎......"
几个姑娘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的离开了。
一轮圆月高挂,点亮了整个树林和溪水,时不时有几尾小鱼跃出水面,在水面上来回画着涟漪,惊起层层粼光。
书影和凌殊浸在溪水里,靠在石岸边。两个人就这样在对方身边静静地观赏着月亮,很久都没有说话。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来这后山腰的溪水里沐浴,清凉又方便,沐浴完了以后就一起靠着溪水休息赏月。
这样的时光舒适而安宁,仿佛这溪水一般,可以洗净凡尘,心无杂念,也无外界纷扰的俗世。
"明天早上想吃鱼吗?"凌殊看着又一尾跳出水面的鱼儿突然转头看向书影。
哪知书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古怪的看着凌殊,神色勉强非常。
"额,我的意思是,我抓鱼,你来做。"
书影这才眉开眼笑的点头嗯了一声。
"你的手还伤着呢,我明早和你一块。"
凌殊挑眉也笑了起来:"我们可以比比谁抓的多。"
"好啊。"
俩人又说笑了一番,便各自去岸边穿好衣服。
之前几次,书影见凌殊手受伤不便,都想帮他穿衣裳,却每次都被凌殊拒绝,而且凌殊换衣服的地方也离他越来越远,每次都是他先换好,然后突然从某颗树后突然冒出来,怪吓人的。
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还会一起脱衣穿衣......
等回到水阁,书影下意识的跟着凌殊走进了他房间,当时正说笑,他也没反应过来,脱了外衣坐到凌殊床上才想起自己昨日说的要自己一个人睡。
"嗯.....我好像走错房间了....."书影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把脱下的外衣胡乱的往身上套。
凌殊却逆着灯火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书影准备穿衣的那只手。
书影心中没来由的紧张,抬头看向背光的凌殊,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清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不用穿了。"然后凌殊便将书影的外衣顺势脱了下去。
"你先躺下来。"凌殊说。
书影只觉得心脏狂跳,头脑像是浆糊一样反应了好一会才慢腾腾的躺倒在床上。
凌殊也脱了外衣,上了床,然后整个人朝书影覆了上去。
书影只觉得一片阴影罩了下来,紧张到极点的闭上眼。
脑海中却是某个夜晚,凌殊俯下身,将他压在桌沿吻住他的景象。
那是什么?梦境?
他稀里糊涂的想着,肩膀却是一阵温暖的触感,很有节奏的按压着。
咦?
书影睁开眼,只见凌殊坐在他身侧,俯下身给他按摩着肩膀。
咦咦??
"睡前按摩有利于你全身的血液循环,对你的伤口恢复很有好处,也利于睡眠。"
凌殊很正经的和他解释,手下的力道也是恰到好处,动作轻缓有力。
书影一时语塞,眨了眨眼便脸色微红的不再说话。
时光过得很慢,房间里只有灯火的跳跃数着时光的脚步。书影看着凌殊认真的表情,脑海里却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桌沿边上的亲吻。
那好像是喝醉以后的梦境?
好像自己还和凌殊提了条件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师父,今天.....凌殊都是怎么叫自己的?
"凌殊。"
凌殊抬了眸,等书影发话。
"我是谁?"
凌殊愣了愣,奇怪的看着他:"书影啊。"
书影张大眼看着他:"你不是都叫我师父吗?"
"......"凌殊低了眉目,神色掩在长发之下,"趴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书影错觉,总感觉,凌殊的手法变重了。
"凌殊,你手累吗?"书影决定换一个话题。
"不累。"
"你手上还有伤....."
"不碍事。"
"我知道你给我按摩是想让我睡得好一点.....但是.....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睡得很好。"
书影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嗡嗡的有些低落。
凌殊听的皱起了眉头。
一个人也可以睡得很好?
不知不觉下手更重了。
"好了。"
就在书影痛的要忍不住的时候,凌殊起身停了手。
书影知道自己该起身回自己房间,不由得内心有些排斥,磨磨蹭蹭的才从床上爬起来。
凌殊却直接翻个身,在他外侧躺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留在这睡。"
书影不确定的看着凌殊坚定正经的表情:"我......"
凌殊伸出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书影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手链,几根细腻的藤条交织在一起,坠着几颗铜铃,但几个铜铃都没饵,自然也没有响声。
"这是.....?"
难道是刚刚凌殊给他按摩的时候不知不觉戴上去的?
凌殊低垂着眼,望着这条手链很有深意的笑了:"你带着它,安心睡在我身边。"
书影抬眼看向凌殊,只觉得他表情格外温柔,一时间醉人得很,便呆呆的张了口胡乱问:"这....这是什么东西?"
"菩提藤和伏魔的铜铃。"凌殊伸出手指,轻轻的抚着那条手链,"我用符咒和灵力加持过,可以清心凝神,感受到你的杀气,便会发出声响......"
凌殊直直的看向书影,深色漆黑的眸子里有些期待和克制:"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