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整整一日,齐莹莹都闷在屋中苦读医书,以前隔三岔五她就会被齐菁皖下毒,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导致她没有办法专注于此,每次只能读个几页,如今毒性全都被逼到了腿上,暂时没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也是万幸。
齐莹莹翻动书页,目不转睛地在上面探寻着可能对她有帮助的文字,可书海浩瀚,她这整整一日还没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
“二小姐。”
顾春从院子外面回来,眼中无波地说道:“主母请您去一趟前堂。”
前堂?
齐莹莹皱眉,秦氏这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她正担当着医治荣王爷眼疾的重任,哪里有时间和她周旋?再说平常秦氏都是叫到她屋里去训话,今日在前堂,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可有说是何事?”
顾春摇摇头,“是主母身边的刘妈来传的消息,奴才没有多问。”
他虽说之前在二老太爷跟前做事,也不过是一个书童,的确是不该问太多。
齐莹莹将自己看到的那页折了一角,合上书准备待会儿再回来看。
“那檀婉,你推我过去吧。”
檀婉推着她出了阳关院,刘妈竟然还站在门口等着。
她平常总以秦氏身边最得力的老妈妈自居,在府中用鼻孔看人,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情都不愿意过手,都是叫她手下的王婆子去办的,难道是如今她的身价涨了,都能让秦氏动用刘妈了?
她微微一笑道:“刘妈,不知母亲找我何事?”
刘妈这回脸上并没有上次相见的那种热情洋溢,不知是不是如今没有王爷在场的缘故,齐莹莹总觉得她的脸上不仅热情消失了,还添着些隐隐的鄙夷和恨意。
“二小姐不必多问,跟老婆子我来就是了。”
刘妈这表现,让齐莹莹有些心中不安。
很快,她们一起来到前堂,里面却不止是秦氏一个人,齐菁皖和齐萍萍都跪在地上,正位上一边是拿着手绢擦眼泪的秦氏,另一边,竟然是鲜少在后院露面的齐泰。
齐莹莹被檀婉推了进去,一众人首先看到的不是她,却是她身后那个面生的丫鬟。
秦氏先开口道:“这是……”
檀婉落落大方地站出来对着秦氏盈盈一拜,那风姿比得上一般人家的庶女。
“奴婢是王爷从京城带来的婢女,名唤檀婉,被派来照顾齐二小姐的起居。”
她这话一出,堂内人皆是一愣,原本背对着齐莹莹跪着的齐菁皖偏过头来,先是看了檀婉一眼,而后狠狠瞪着齐莹莹。
“你还有脸要王爷给的人?也不知王爷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齐莹莹脸色一边,“我什么面目?”
“你……”
齐菁皖正想脱口而出,却被齐泰喝道:“住口!你先别说话!”
齐莹莹有些奇怪,她这个父亲,向来都是宠溺偏向嫡长女齐菁皖,也很相信将整个后院交到秦氏手上,可今日秦氏当众落泪,原本的掌上明珠也跪在前堂中央,若是她现在不是坐在轮椅上,恐怕一顿跪先是免不了的,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不等她再做多想,齐泰接下来的质问便来了。
“齐莹莹!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往荣王爷的饭菜中下了毒!”
什么?下毒?
齐莹莹第一时间看向齐萍萍,那日元舒阳来齐家的时候,她曾威胁过她,若是不在花裳节替她约来表哥,就告发她对王爷下药。
难不成真的是她?
“女儿不知父亲在说什么,我为王爷的眼疾费尽心思,今日还在藏书馆借阅了几十本医书潜心研读,怎么会给王爷下药?”
这种事情其实有脑子的人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治病的人给她的病人下药?这是什么奇特的脑回路才能想到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操作?
可秦氏接下来的话却言辞犀利,振振有词:“你仗着自己毒术精通,哄骗王爷让你医治,却医术不佳,至今连一剂药方都开不出来,于是便想出了以毒攻毒的狠毒法子,你光顾着自己的前途,却可曾想过整个齐家?你可知道,你这糊涂法子会把我们全家人都害死的啊!”
秦氏声泪俱下,动情处还不住地拍打着桌面,震得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毒术精通却医术不佳?还想要以毒攻毒?
这都是她怎么编出来的话?
齐泰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好了夫人,你先别说,檀婉姑娘,还请你先出去一下。”
檀婉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爷命奴婢贴身伺候齐二小姐,她腿脚不便,我又怎能轻易离开?何况齐老爷你们所说的事关王爷,我就更加不能走开了。”
齐泰张嘴欲再说什么,却被秦氏拉住。
“老爷,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我们齐家真的出了这种不肖子孙,届时大义灭亲就是了,相信王爷明察秋毫,此事全是她齐莹莹一人所为,定不会牵连我们。”
齐莹莹忍不住冷笑,这种脏水也往她身上泼?当她是死人吗?
“母亲说我给王爷下毒,可有证据?”
秦氏朝堂下跪着的齐菁皖使了一个眼色,她便立马开口道:“那日我给王爷送了一盒我们济州本地的糕点,你想要用以毒攻毒的手段,却又担心事后不成反败露,便想栽赃嫁祸到我的头上,将毒下在了我带去的那盒糕点中,如今王爷卧床不起,都是你的手笔!”
齐萍萍紧接着在旁边补充道:“没错,那糕点还是长姐托我去买的,我在回府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二姐,二姐说她想尝尝那糕点,巧在我买了两份,便想着给她几块也无妨,只是我给过她之后没多久,她便又从后面追上来,说突然不想吃甜食了,又将糕点放了回去,或许她就是在那时,对糕点做了手脚。”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一个买,一个送,中途还遇上个下毒的她,她们两个是想让王爷常常济州本地的糕点,她却成了以毒攻毒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恶人。
可红口白牙的就想污蔑她,这怎么可能?
“三妹说你买糕点回府的时候在路上碰上了我,敢问是哪条路?什么时辰?”
齐萍萍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张口就来,“巳时三刻,就在前堂附近的那条路上,我身边的丫鬟桃儿可以作证。”
说罢,角落里站着一直没吭声的一个小丫鬟站出来,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小姐就是巳时三刻在前堂附近碰上的二小姐。”
齐莹莹笑了笑,“笑话,那几日我被母亲罚跪祠堂,三日都没有出来,怎么与你相遇?”
齐泰一皱眉,还有此事?
秦氏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有脸提此事?王爷来的那日,你目无尊长,来的最迟,我不过训诫你几句,你却出言顶撞,若不再不罚你跪祠堂,你还要翻了天了,再说我又没派人在祠堂外看守,又怎知你真的三日未离开?”
齐莹莹将手中的拳头握紧,这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点点收紧渔网,胡乱栽赃,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什么时候出言顶撞过秦氏?不知一直任由她捏圆搓扁吗?
“这丫鬟是三妹身边的丫鬟,她说见过我,我就要认罪吗?”
言外之意,就是不信桃儿提供的证词了?
刘妈在一旁急切地说道:“桃儿是老婆子我一手带大的,她的人品我知道,怎么可能说胡话?”
对了,差点忘了,这桃儿不仅是三小姐齐萍萍的贴身丫鬟,更是刘妈的亲生女儿,秦氏为了监视柳姨娘母女,连刘妈的女儿都送了出去,这刘妈也算是忠心为主了。
齐莹莹接着道:“就算三妹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巳时三刻与她在前堂附近相遇,还给几块糕点下了毒,如她所说,她买了两份糕点,我又怎知哪一份是送到王爷手里?”
秦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痛心道:“这当然也就是你这丫头最狠毒的地方,那糕点若是真的被王爷吃了,正好合了你的意,若是其他人,你也不在意,因为你的双眼已经被利益给蒙住了,全然不顾及姐妹亲情,萍萍这可怜的孩子被你害得不轻,这可真是造孽啊!”
齐莹莹一怔,看向齐萍萍的背影。
这么半天,齐萍萍一直背对着她跪着,她没机会看到她的脸色。
她中毒了?
“什么毒?我看看?”
说着,齐莹莹滚动轮椅就打算上前查看,刘妈却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二小姐,三小姐平日里也待您不薄,姐妹之间就算有什么口角,也都是血脉相融的,这下毒的药箱我都给您带来了,您且看看是不是你的吧!”
刘妈一招手,王婆子便殷勤地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破破旧旧的药箱,外面的木头都已经朽了,俨然就是她留在破院子里的那个旧药箱。
王婆子接下来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瓷瓶。
“就是这个毒瓶。”
这样一来算是人赃并获了,下毒的药箱是她的,也有府上丫鬟看见了她拿走了糕点,更别提现在齐萍萍还中了毒。
为了陷害她,她可真是舍得出自己。
齐莹莹很想解释反击,可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先破起。
看到齐泰越来越失望愤怒的眼神,齐莹莹突然有些泄气。
很多话,她就算是说了也没用,没人会相信齐家嫡长女,齐家的天才医女会给自己的庶妹下毒,没人会相信多年来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好主母秦氏会联合小妾的女儿整治她,同样也没人会相信她的清白无辜。
至少在这一屋子人面前,她似乎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