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以后，当霍敏和王宽带着这一营将士出现在青州之外时，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孤身前往青州军营，而是选择派了一名将士前去传达。
王宽看着离去的将士，开口问道：“看来霍营长觉得，这青州指挥使是有可能存在反心了？”
“只是猜测，”
霍敏目光同样放在离去的将士身上：“与徐州的将士不同，前往京城的厢军中，隶属于青州的将士是所有厢军中综合素质最高的，而且他们也是早期最排外的。
记得陛下最初下令将我们打乱重组之际，他们虽然表面上听令，可实际上却是暗自抱团，而在面对其他厢军的兄弟时，却又孤僻无言。”
说着，霍敏忍不住赞叹道：“不过陛下的训练之法极为特殊，尤其讲究对同袍的信任以及赞扬不抛弃不放弃的品质，这也慢慢地让青州厢军的将士们，在日常训练中软化，直至最后变得和其他厢军的将士一样。”
王宽闻言一笑，随后却又开口道：“可是此次出军，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还是将青州的将士留置最后方，并为他们参与此次行动。
由此看来，霍营长对自己手底下的兵也不算是那么信任嘛。”
霍敏对此不甚在意，他开口说道：“这并非是一种不信任，而是末将对这些来自于青州的兄弟们一些特殊体贴。”
“哦？”
王宽一脸好奇的表情：“愿闻其详。”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可以的话，末将想用王大人来举一个例子。”
“但说无妨。”
“王大人对陛下是否尊敬，并且会严格执行陛下提出的一切命令。”
“这是自然，陛下有令，我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可若是陛下让王大人去杀一个对王大人很重要的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霍敏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王宽听到这话，却是一脸淡然且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就杀了便是。”
霍敏见状，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不信邪地追问道：“若是此人对王大人有恩，并且与王大人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感情呢？难道王大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吗？”
王宽依旧表情淡然：“于我而言，当今世上除了陛下，再没有这样的人。”
“那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呢？”
见霍敏再三追问，王宽也是忍不住想了想：“或许会犹豫，但最后我依旧会遵从陛下的命令，因为于我而言，今生今世，唯有陛下一人不可违背。”
王宽这话不是谄媚，他也犯不着在王宽面前表露他对于洋的谄媚。
于王宽而言，于洋既是君主，亦是他看着长大的孩童。
在他单调而又冷漠的人生中，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一人可与之相提并论，就连给了他生命的父母……从未相见，谈何情感？
霍敏虽然有些被王宽的回答给惊住了，但他还是接着问道：“好，咱们就说王大人的这个犹豫。
即便是王大人对陛下如此忠心，最后若是陛下让王大人去杀一个王大人不愿意杀的人，也会令王大人感到犹豫和不忍，那么对于这些新军将士们，不也同样如此吗？”
霍敏看着王宽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说道：“青州指挥使席贺与那徐牧不同，以我此前对他的了解，他在担任青州厢军指挥使的这些年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个人欲望。
无论是吃穿用度，都极为朴实，而等他将这些钱财节省下来之后，他也会将这些银子用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青州厢军将士。
这样一个人，或许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心中更大的野心，但不可否认，对于青州的将士而言，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好指挥使。
如今新军当中的青州将士，就有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我再怎么相信新军的兄弟们，我也不会让他们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这既是对他们的保护，也是不给他们作出错误选择的机会。
但若是我将他们带到那席贺的面前，无论最后他们是如何选择的，最后都不会得到一个欢喜结局，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掺和进来呢？”
说着，霍敏又举了个例子：“记得之前在幽州的时候，有一个地主想要霸占当地一个穷酸书生家中的童养媳。
最初的时候，无论是这个地主如何胁迫，甚至最后还派出了打手，可那个书生都表现得极为坚定。
为此甚至还数次闹到当地的县衙，状告那地主想要巧取豪夺他家娘子，最后在官府的干预下，那名地主也没能成功。”
王宽闻言忍不住赞道：“不为富贵豪强而折腰，确实是一条汉子。”
霍敏笑了笑：“最初我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没过一个月的时间，那个书生却又自己将他家中的童养媳卖到了那个地主家中。”
王宽眉头一皱，“这是为何？不是说那地主恩威并施，都没能将这女子抢走吗？为何这书生又自己将他的童养媳卖了出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地主在他的一个狗头军师的建议下，改变了策略。
那地主先是寻了书生一童年好友，然后将银子给了书生好友，让他带着书生去体验各种奢靡的生活，如此以后，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那书生就不再适应此前清贫的生活。
最后甚至为了再体验一番那种纸醉金迷的感觉，他更是直接将他此前拼命守护的童养媳卖了出去。”
霍敏看着王宽默然不应的模样，接着说道：“自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若是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他或许还能够坚守底线，可若是当他有了作恶的选择时，他或许就会真的去为恶。
同样的，只要我不给这些青州将士帮助那席贺的机会，那他们就永远不会作出那个我不愿意看到的选择，若是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最后的结果，可能就会让我感到失望。”
王宽默默听完，然后忍不住说道：“霍营长是怎么从这个故事得出了这样的道理？我怎么感觉，这中间有点不搭啊。”
霍敏闻言一滞：“哈哈，其实故事是我现编的，倒是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不是吗？”
说着，霍敏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将士，收敛神色说道：“看样子有消息传回来了。”
王宽见状，知道对方是在有意岔开话题，但也没再多言，毕竟于洋交代的正事方才更加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