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洋帮江辛说话,向子师先是一愣,随后他那倔脾气便是涌了上来,“可是陛下,那蓝翔技校的宣传册上还写明了会教授学子制作无烟煤。
此法为陛下所创一事,应当已经人尽皆知,可江辛这厮却依旧对此法不屑一顾,这可算不上不知者无罪,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罔上!”
于洋闻言一愣,他倒是忘了这一茬,可这要怎么再给江辛找补?补不回来了啊。
说好的御史都是大喷子呢?结果怎么是战五渣啊?
无奈之下,于洋只得说道:“这不是今日所议之事,向爱卿,先把朕说的正事讨论出个结果再说,不要说明事情都往朕的身上扯。
至于江辛的罪责,下来以后再说。”
自觉自己中了向子师奸计的江辛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陛下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这说明什么?这不就说明了,陛下也对袁中兴办的那所蓝翔技校心有不满吗?
反倒是向子师,此时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此前的一些猜测是否出了问题。
原本他和袁中兴还算是相熟,以他对袁中兴的了解,对方应当没有这个能力办起这样一所学校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向子师看不起袁中兴,恰恰相反,他尊重对方。
但尊重是一回事,以袁中兴的能力,若是他开办的是一片耕地,那向子师一点都不会怀疑这是袁中兴的手笔。
但学校……这不是向子师认识的那个袁中兴所能完成的。
再加上那蓝翔技校所处的位置,并且之后又联合京城矿业来了个毕业包分配,这几乎已经让向子师断定,这所学校背后有于洋的影子。
可从今日于洋的表现来看,怎么反倒是感觉于洋对这所学校怀有敌意呢?
……
有于洋救场,此前被向子师拉偏方向的江辛立即重整旗鼓:“陛下所言甚是,臣虽是一时情急失语,但这毕竟于今日之事无关。
向子师,我来问你,自古以来可有哪一所学校是不教授人圣贤之道,反倒是教人工巧之事的?”
江辛也学乖了,现在他也不抨击那些技术,而是专注地将论点锁定在蓝翔技校上面。
向子师冷言回道:“古时虽无,但为何今日就不能为之?这工巧之事,难道还成了不许人教授于人的禁术不成?”
“当然不是!”
江辛淡然道:“可这工艺之事终究是工艺之事,人人相传即可,但岂有办学之理?无论是学校、学堂亦或者是私塾,这传授给学子的都应该是圣贤之道,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听闻江辛此语,不少人纷纷点头。
学校这种地方,在他们眼中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岂能让一些匠人进入其中,还以老师自称?
见到这一幕,向子师默然以对,此前他为何要故意设下陷阱,把江辛从这个议题引到其他地方去?
就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所谓的职业技术学校,在这些“不谙世事”的朝廷大员眼中,就是不务正业之举!
若是纠结于此,江辛只要咬定这学校必须是用来传授圣贤之道,他就断然没有胜出的可能。
不过于洋听到这话,却是眼前一亮,此前他护着江辛,为的就是这一句话!
“看来诸位卿家都对江御史所言甚为认同啊,想来诸卿都觉得,那蓝翔技校不教授学子圣贤之道,有所不妥。”
见于洋开口,不少人纷纷应和道:“是极是极,这学校怎么能不教授圣贤之道呢?教一些工巧之艺,岂不是堕了学校的名头。”
“工巧之事,存在于那些作坊即可,怎能进入到学堂之中。这学校就该传授四书五经。”
……
听着众人的议论,于洋语气沉着,随后开口道:“既然如此,朕也觉得这蓝翔技校不能像现在这样,必须要整改!
王宽,待会儿给蓝翔技校去一道旨意,着令他们另设一间儒学院,招纳学子,考取功名,若是三年之内朕未见到他们学校的学子考出一个探花,这所蓝翔技校也就不用开了,退朝!”
“是。”
听着于洋和王宽二人一唱一和,不少人都愣住了,其中范闲反应最快,几乎是在于洋话音落下之际,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随后反应过来的是向子师,因为此前有过猜测,所以此时于洋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想明白了于洋今日的打算。
暗笑一声,向子师见于洋离开,也是转身离去。
倒是江辛此时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理而言,他所求之事,今日已经完美完成。
于洋已经下令,下旨申饬蓝翔技校,并且还要求对方开设儒学院,如此一来,他所说的圣贤一道也名正言顺地进入其中,再加上最后那一句话,要求蓝翔技校在三年之内培养出一个探花,这条件更是严苛。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
于洋离开大殿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无法抑制,转瞬间弥漫开来。
此前他也曾想过开办一所学院,专门教人考取功名,如此一来,说不定他能够用最为正统的法子,将这满朝文武全部变成自己人。
但这个法子却有一些极为明显的弊端,此前范闲还对他说起过,所以此事于洋只能想想。
但如今经过那些御史这么一闹,于洋顺势而为,直接在蓝翔技校中弄出一个儒学院,倒是满足了自己的一个小心思。
至于所谓的探花,于洋根本就没有担心过。
这倒不是说他要用什么作弊的伎俩,经历过九年义务式填鸭教育的他,实在是太清楚应该怎样来应付考试了。
若是有于洋这个大佬在背后站台,并且全面实施题海战术的情况下,蓝翔技校在三年的时间里还培养不出一个探花来,那这所学校确实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不过,这可能吗?
当然,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好处,需要在意的是,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蓝翔技校和于洋存在某种关系一事,必然会被有心人猜出来。
毕竟于洋今日的做法,似惩实褒,旁人只要回去仔细一琢磨,必然会想明白。
但好在,于洋对此也不是太过惧怕。
一来,只要袁老那儿不说,于洋自己这里又不会有人敢来问,这些人就永远猜不到他与蓝翔技校的关联究竟有多深。
二来,于洋今天立下的这个三年之约,能够很好地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同时这也是于洋特意给那些心有不爽之人树立一个宣泄口和针对点。
有这个三年之约在,这些人会很自然的将矛头对准蓝翔技校的儒学院,反倒是会让他们放松对蓝翔技校本身的重视。
毕竟在他们心中,本就不在意蓝翔技校的存在,此前如此针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遭到了冒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