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失败。老方,助手小哥,你们还要回去结案呢。法医大姐,你是洋人,今天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还有李站长,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那份文件在陈瀚荫手上,必须取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着,已经专心地开始拆除炸弹。
李唐拉开了方剑持,“方队长,后面的任务,我还需要您和稽查队的帮助。”
几人正打算商议之后的对策,陈瀚荫已经带着一队巡警来到了站台,将几人包围了。祝福急忙吹口哨呼叫着候车室内待命的稽查队员,陈瀚荫大笑起来。
“别费力了,你们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这位就是李唐、李站长吧?原来你还活着,挺好,这样你们几个现在都是通共份子了。方剑持,我也不用给你留什么余地了,一起乖乖跟我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熊鹏飞突然高喊起来。
“陈先生,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也不看看,老子现在在干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处距离候车室最近的炸药还没拆除呢?你又知不知道黑索金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稍微一碰,咱们这些人,马上都会化成灰。”
陈瀚荫本来的确并没有注意到熊鹏飞的动作,此时他往熊鹏飞身后走去,看到了严燕燕的尸体和她腹内的炸药,看到熊鹏飞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往外拽着一根引线,陈瀚荫顿时汗毛直立,迅速后退了几步。他当然认出来,这就是实打实的黑索金炸药了。
“陈先生,我被你逼到这一步,死活也没什么区别了。我要送到上海的名单,已经被你拿走了,我的任务早已失败,死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不过我知道,你是怕死的。看你腰上缠的那些绷带,像要缠住你的命似的。咱们最后做个交易吧——
你把所有人都放了,我乖乖把炸药拆了,跟你回去交差。
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这些人迟早也是个死,我马上就停手,让这炸药现在就爆炸,咱们一起死。你觉得怎么样?”
熊鹏飞说着,双手摊开,索性就不再继续拆了,那炸药卡在熊鹏飞腿上,只要他稍稍一动,就会立刻掉在地上。
那一瞬间,陈瀚荫立刻抓住了身边一名巡警挡在了自己面前。
熊鹏飞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都很怕死!”
陈瀚荫愤怒地推开了那巡警,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放下枪。他指着方剑持——
“他们几个警方的人可以走。但李唐,绝对不可能。这是我军人的尊严。”
熊鹏飞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陈瀚荫的说法。
陈瀚荫摆了摆手,让方剑持几人离开。方剑持犹豫了片刻,立刻带着祝福和艾伦去了候车室。
“你既然跟我讨价还价,我就再提一个条件——你把身上的武器都卸下来,不许再对车站内任何人用刑,我拆掉炸药之后,会跟你走。等到了你的地盘,你再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
陈瀚荫想了想,将自己的拐杖放在了一边,举起双手。“没有了。”
“之前你拿走的那些我拆下的炸药呢?”
陈瀚荫掀开大衣,那块炸药被他随身放在衣兜里,以备防身之用,他正要拿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马上合上了大衣,扣上了扣子。
“怎么,你又反悔了。”
“熊鹏飞,你很狡猾。不过我已经想到了,车马上就到了,我就算不答应你的条件,车一到,你为了保护这些人,还是会乖乖地拆掉炸药,我何必听你的。”
就在这时,信号员冯三突然激动地从信号楼一路小跑,冲向了站台,他手中拿着一架望远镜,激动地告诉李唐,“站长,你在这儿太好了!我看到了,看到车冒头了!要到了,以目前的速度,两分钟,最多两分钟!”他太过激动,以至于汇报完,才发现陈瀚荫的人正用枪围着李唐和熊鹏飞。
李唐看看熊鹏飞,此刻他手中还拿着没拆完的炸药,他惊恐地冲着冯三大叫起来,“快去发信号,让车停下来,绝对不能进站!绝对不能进站!”
冯三虽然不明白用意,但看到李唐的神情,知道必定是大事,他急忙点着头,慌乱地往信号楼飞奔。他拿出信号旗就冲了出去,一路往列车来的方向狂奔。
陈瀚荫见这架势立刻就要逃跑,李唐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熊鹏飞,别管炸药了,快拿东西,拿到之后往二站台跑,你知道哪里安全。”
陈瀚荫拼命地想甩开李唐,他命令巡警往自己后背射击,可巡警们听说炸药要爆炸了,谁也不敢留在远处,纷纷四散而逃。陈瀚荫用拐杖使劲往自己后背砸,李唐被打得口吐鲜血,却始终丝毫不放开手。
熊鹏飞微微迟疑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炸药,冲向了陈瀚荫,他使劲地撕着陈瀚荫的外套,要掏出那藏在粉状炸药中的密码簿。
车站前方不远处,来自北平的列车司机突然看到了正在疯狂冲来的信号员,手中疯狂地摇摆着红色的信号旗,此时司机已经对风缸开始减压,做火车进站减速准备,但速度还没降至适合停车的区间,一旦强行拉下制动,停转的车轮会让这几百吨的列车瞬时变成一块巨大的硬铁,和轨道剧烈摩擦,轻则车轮损伤导致车体歪斜,重则脱轨,车毁人亡。
自北平至天津这一路,这列车已经遇到了太多麻烦,司机非常清醒地明白,前方一定有重大的问题,他不得不停车。他是一名经验娴熟的老手,丝毫没有惊慌,而是力度均匀地轻轻拉下闸把。车头冒出阵阵白烟,气压缓缓地释放,他看到前方的股道一路笔直通向车站,正是制动的好时机,随即,迅速拉闸。
车轮瞬间抱死,在铁轨上飞快地滑行,轮子与轨道如打铁一般,火星四溅,轮内的铁在高温和剧烈的摩擦下在迅速地消磨,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后面车厢的乘客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惊声尖叫着。
列车的汽笛声已经传到了车站,可所有人都躲在候车室内,不敢出站。
陈瀚荫听到汽笛声,越发地惊慌,他提起那根钢拐杖,对着熊鹏飞不断开枪射击,熊鹏飞始终难以接近他。车越来越近,眼看着他来不及拿到那密码簿了,李唐使劲一脚踢开了熊鹏飞。“来不及了,快跑!”他说着死死地抱住陈瀚荫,挣扎着往雪人和炸药的方向扭打着。陈瀚荫腰间的绷带渗出了血,他使劲地撕咬、摔打这李唐,可无论如何都难以将他挣脱。
车终于在距离一站台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司机惊出了一身冷汗,瘫坐在椅子上。车上的乘客们惊慌地探出窗外,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一切平静如常。
信号员冯三大喘着粗气,终于追了上来,他的手还在下意识地摇晃着那面红色信号旗。
司机探出了脑袋,皱着眉头看着远方的车站,车站在微光中朦胧地勾勒出了轮廓,“不儿兄弟,前儿到底怎么了?”
冯三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方瞬时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将冯三推倒在地,司机急忙用手挡住脸。
一阵浓烟散去,前方的站台坍塌粉碎。
司机忍不住一声惊呼,“妈爷贼!不愧是天津卫!够得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