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持悄悄吩咐祝福,去将关宝宝带来,好给这出戏增加点精彩戏码。可祝福回到休息室,关宝宝人却不见了。
熊鹏飞专门给了安置了床铺,可被褥都是冷的,熊鹏飞一离开,关宝宝就溜走了。祝福找遍了整个站舍,也没找到关宝宝的下落,最后还是高德友想起曾在站台上看到关宝宝鬼鬼祟祟,后来说是睡迷糊了出来撒尿,他才没再多心。
祝福在站台周围一通找寻,突然听到股道中传来微弱的喊叫声,祝福循声找去,发现关宝宝正坐在道岔之中,焦急地哭喊着,他一只脚卡在了道岔之中拔不出来,越急就越慌,越慌就越使劲,脚腕已经被道岔给磨破了。祝福急忙跳下股道,托起关宝宝的脚,将他给拔了出来。
祝福抱起关宝宝,这才发现他满身泥雪,湿漉漉的,一问之下,得知关宝宝是在站台边撒尿,不小心跌下去了。
祝福担心他着凉,急忙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关宝宝身上,背起他往站舍走去。
关宝宝问祝福要去哪儿,祝福说,你妈妈从车站外进来找你了。关宝宝一听,突然从祝福背上挣脱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打起滚儿来,哭闹着说那女人是个拐子,不是自己母亲,死活不肯前去。
祝福先前看郭春花那疯癫模样,也一度怀疑这女人有问题,可关宝宝毕竟是个傻子,祝福也没说那女人什么容貌,他便断言,像是在故意耍孩子脾气。祝福耐着性子去哄关宝宝,说你爹也在那里等你,可关宝宝哭闹仍是不见,那撒泼的情形,简直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祝福抓他手想将他拉起,可他手却力度极大,祝福刚碰到他手,他一把便将祝福的手掌扭了过去。祝福心中一凛,怎的这小孩子手法如此纯属,倒像是个练家子?他惊讶地看着关宝宝,关宝宝咧嘴大哭着,鼻涕横飞,哪有半分练家子的模样。祝福自解,大概是偶然为之,也不再顾及关宝宝年纪小,拿出力气一把钳住了关宝宝的手臂。祝福幼时在白云观习过几年武艺,藏着些功夫在身上,关宝宝又毕竟幼小,抗不过他,终于还是被祝福夹在腋下,抓到了审讯室,扔在了熊鹏飞和郭春花面前。
这时有了光照,几人才看清关宝宝,他满身泥水,脏兮兮的,脚边和手上,还诡异地沾着些血迹。郭春花见状便冲上去,一把抱起了关宝宝。
“哎呦我的儿,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受伤了,快让妈看看?”
郭春花看似抱住了关宝宝,实则微微地拉住了关宝宝的手腕,手指死死地扣在了关宝宝的脉门上。关宝宝瞪视头皮发麻,他趁郭春花还没有用全力,一把推开了她。
“走开!你不是我妈!”关宝宝眼神惊恐,不断地往后退着,他转眼看到熊鹏飞,一头钻进了熊鹏飞的怀里,“爹爹救我,她是拐子,她要拐我卖给洋鬼子,挖我的心肝吃!”
熊鹏飞万万没想到关宝宝对郭春花是这般反应,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小傻子的癔症,可熊鹏飞直到这少年不但不傻,而且绝佳聪明,他能确定,郭春花绝不是这孩子的母亲。
可,刚在方剑持面前演足了戏,此刻哪有自己拆穿的道理。
“宝宝,别闹了,你娘不过是凶了你几句,还不是因为你调皮乱跑,哪有做儿子的这么说自己母亲的。”
“我不跟她走,她不是好人!”
“你爹要外出公干,你跟着他只会添麻烦,快跟娘回去。”
郭春花说着要去拉关宝宝的手,关宝宝急忙躲到了熊鹏飞身后。
“这孩子!怎么那般任性。”郭春花娇骂着,便去熊鹏飞身后捉关宝宝,关宝宝时而扑向祝福,时而抓在方剑持衣服后面,像是老鹰捉小鸡般地躲着郭春花。
郭春花看准关宝宝,试图往方剑持身后抓取,方剑持突然出手抓住了郭春花。“我从未见过,天下间有如此恐惧自己母亲的孩子。”
熊鹏飞突然抢道,“老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就别再问了。”
郭春花就仿佛听到了提示一般,长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们家始终都把我当外人。我的确不是宝宝的亲妈,可他亲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对宝宝视如己出,哪点亏待他了?你们父子俩一个个,又是带着人家的照片,又是说我是拐子?弄得好像人是我害死的似的!你们还把我当人看吗?”
郭春花说着,咧开大嘴又要哭起来,熊鹏飞急忙上去又是劝又是赔笑。关宝宝躲在方剑持身后,看郭春花的目光,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祝福在旁看得一头雾水,“你们家怎的这么乱?”
熊鹏飞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和今天的案子也没太大关系,听着也耽误时间,他请求方剑持给他们三人一些独处的时间解决问题。
方剑持将三人反锁在了审讯室内。
门关上的片刻,郭春花一把抓住了关宝宝,关宝宝本想反制郭春花,不料郭春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桌上那把沾血的凶器藏在了袖口中,迅速一伸,刀刃从貂皮中飞了出来,正抵在了关宝宝的喉咙前。关宝宝一个激灵,急忙伸手抵住郭春花的手,那刀剑几乎贴在他颈部的皮肤上,他不敢动弹,两人便那么相互抵着力气。
“宝宝,你就乖乖跟妈回去吧,爷爷还在客栈等你呢,你要是惹他生气了,他亲自来找你,可没你好果子吃。”
关宝宝求助般地看向熊鹏飞,“爹,我先前帮过你,你现在得帮我,快想办法把这女人杀了!”
“亲亲官人,你可别信这小王八犊子的话,他可不是一般小孩,手上好多条人命呢。你若是帮他,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爹,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你帮我杀了她,不然迟早她也会杀了你。”
两人一动不动,僵持不下,熊鹏飞突然冷笑起来,他靠到桌前,也从那剩瓜子里抓了一把磕了起来,像是看戏一般。
“您二位这一个爹一个官人地叫着,我关宝驹哪有这样的福气,我要真有了二位这样的妻儿,日后生活该何等多姿多彩,惊喜不断?”
“爹,你之前可答应过要帮我。”
“你个小滑头,我可没答应过。”
“亲亲官人,这是我们母子俩之间恩怨,和你无关,你只要和那警官说,让我把人带走,我绝不拖累于你。”
“我说不说也没用,车站是他封的,他不会放任何人出去。”
两人来回劝说着熊鹏飞,熊鹏飞只是看戏嗑瓜子,等手中那一把磕光了,他才拍拍手,站直身子。
“你们两个显然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谁也杀不死谁,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男子,打不过你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仨干脆各退一步,谁也不干涉谁,相亲相爱演好一家人,等车站解封,就各过各的,不相往来,二位意下如何?”
“关宝驹,我看得出那个姓方的很信任你,你也有办法让我离开车站,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别怪你亲亲老婆翻脸无情,揭穿你。”
“亲亲老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这爹是假的,你这妈也是假的,你若是揭穿了我,等于也揭穿你自己。”
“老娘不在乎,那姓方的恐怕早看出来了,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是不是真夫妻,但是,如果我揭发你是共党,你猜会怎么样?”
熊鹏飞突然顿住了,他不知道郭春花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如此荒谬的理由你也想得出来,你觉得方剑持会信吗?”
“我知道天津一直在清党,只要有人举报,都会进行调查,姓方的知道了,就算再信任你,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是我这个亲亲老婆去举报,就算是假的,他们也会当成真的。不然,我现在就喊一声试试?”
熊鹏飞知道,这种事这个疯女人能做出来。
“老婆,你自己的身份比我还可疑,我是共党,你也好不了多少。”熊鹏飞试图稳住郭春花。
“她不是共党,她是日本走狗,是汉奸!”关宝宝突然冷冷地说道。
“胡扯——!你个小王八犊子放什么屁,你才是汉奸!”郭春花说着,手上的刀又往前进了半寸,已经扎进了关宝宝的皮肤,关宝宝的手抵死相抗,向熊鹏飞呼喊着。
“我没胡说,她是满洲国派来捉我的,爹,你杀了她,是为咱们中国人除害!”
“老娘宰了你!”郭春花的手往回一手,一扬,刀口转了个方向,就要往关宝宝的头上砸去。与此同时,熊鹏飞从桌边摸了什么东西,突然飞到了郭春花的身后。
一根又冷又硬的东西戳在了郭春花的后腰间,郭春花停手了。
“老婆,就算儿子不是亲生的,也别动不动就打,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熊鹏飞说着,手扳动了什么,郭春花听着,像是在扣动枪栓。
“还剩两发子弹,你俩一人一个,刚好。”
“我不信,姓方的不可能没搜你身,你哪儿来的枪。”
“当然搜了。这枪不是我的,在你进来之前,有个老太太刚刚开枪自尽,枪是她丢的,他们忙着破案,我就偷偷捡回来了。”
郭春花想起在候车室地上,还能看到没洗净的血迹。
“把刀扔了。”熊鹏飞又拱了拱郭春花的后背,郭春花只好松开了手,到掉在地上,关宝宝要去捡,熊鹏飞转而对准了他,“走开!敢动我一样开枪。”
关宝宝转身闪在一旁,蹲坐在椅子上,瞪着两人。
“我早怀疑你是满洲来的,你跟那三个打球的是一伙儿的?”
“啥打球的?”
“那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和你一样。”
“什么?”
“私家侦探。”
“鬼才信你。”
“这小子和他同伙在满洲杀了二十三个人,我丈夫也被他杀了,我是来捉他回去偿命的。”郭春花突然格外地严肃。
熊鹏飞震惊地看向关宝宝,“她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