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纵火者
李斯坦2024-06-25 00:003,490

  方剑持正在仓库外调查,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道,起初没太在意,可这味道越来越重,他正要叫祝福去看看,门外几个警员突然冲了进来。

  “队长,不好了,候车室着火了!”

  方剑持急忙往外跑去,站台上,能看到进站口处火光一片,火焰一直在向候车室内部蔓延,用来引燃的床单已经被烧成碳灰,但仍能看到棉布残屑,这显然是有人刻意放火。所幸候车室内部都是砖石结构,大火烧到门框,便没有再向内蔓延,这显然也是熊鹏飞提前设计好的。

  方剑持急忙唤祝福和其他警员用衣服兜着雪往火上扬。三名小警员加上祝福,四人来来回回好一阵,总算将进站口的火扑灭了。进站口经过了烈火焚烧,门框已经烧成木炭,玻璃碎裂,周围一片狼藉。待烟雾散尽,方剑持立刻往里望去,才发现候车室内乘客们已经疏散。方剑持想起贵宾室内此时还关着三个人,立刻钻了进去。

  此时烧焦的木框已经岌岌可危,门框上方的砖石,也在持续而剧烈的烧灼之下出现了裂痕,此时火焰刚熄灭,一阵强风灌入,木框突然塌陷,那些被勉力支撑着的砖石顺势砸落下来,方剑持丝毫没有注意,几乎就要被埋入砖石之中,突然一个身影从他身后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向前扑了出去,两人一起跃出数仗,那些落石就哗啦啦在方剑持腿后掉落下来。

  方剑持本就发着烧,这一折腾,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过了好一阵,他隐隐发觉有人在用指甲使劲地掐着他的人中,一吃痛,脚下一使劲,将那人从自己身上一脚踢了出去。

  “哎呦!”一声惨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方剑持身边响起,“老方,你怎么恩将仇报。要不是我,你刚就被压死了!”

  “关宝驹?!”方剑持立刻冲着那人影冲了上去,一时也看不清前后左右,只是一通蛮力,死死地揪住了熊鹏飞的头发。“我正要找你,你把李唐藏到哪儿去了!”

  候车室内,马灯早已熄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正门处照入微光,方剑持狠厉地瞪视着那个人影。

  熊鹏飞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却挣脱不开,“老方,你发什么疯?!李唐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

  “他人已经不见了,守门的警卫说,你去仓库见过他。”

  “不见了?!”熊鹏飞嘴上满是震惊,实则心中早有猜测,他藏在仓库里时,隐隐约约听到了耿炳文和李唐的对话,他知道车站里另有空间,也猜想李唐应该躲在那里。

  “我的确去见过,只是出于调查目的,去问他有没有见过我要找的人,很快就离开了。”

  “秦枕戈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但我知道是谁。”见方剑持瞪着自己,熊鹏飞冷笑一声,“在我顺利上车之前,我不会告诉你。方剑持,早知道你像条狗似的咬着我不放,我刚就该让石头砸死你!”

  “鬼才信你。外面的火是不是也是你放的?!你为了放走同伙,故意声东击西。关宝驹,亏我有一刻还真的相信你了。”方剑持说着,一拳往熊鹏飞身上打过去,他在发泄自己被欺骗的愤怒。“你和李唐就是共谋,是你一直在暗中引导我的调查方向,让我怀疑李唐,这样就可以把罪责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自己就能逍遥法外。”

  “方剑持,我艹你姥姥,明明是你自己推断出的凶手,现在又怪我引导你,你脑子被驴踢了。”

  方剑持一边骂一边打,熊鹏飞一边躲一边回骂,两人纠缠之中,咔嚓一声,方剑持扯破了熊鹏飞的长袍,“嗤”地一声,什么东西从他内衣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熊鹏飞一怔之间,东西已经率先一步被方剑持抢在了手中。

  那东西手掌大小,被一层油纸包着,打开里面像是一本书籍。室内太暗,方剑持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书,却不太像是平常小说一类的读物。

  那正是李唐暗中交给熊鹏飞的“任务”,那份藏在字典中的密码本。

  “什么东西?”

  “上面写着,字典。”

  “哪儿来的?我之前搜过你身,没见这东西。”

  “你抓我的时候,掉在那辆空车下面了,我刚找到。”

  方剑持早就在那辆空车里里外外搜查过,他知道熊鹏飞在说谎。

  “你带这东西做甚?”

  “办事用,我这人提笔忘字,写书信时必须用做参考。”

  “你不说实话,这东西我无法还给你。”

  “老方,这东西和你今天要调查之事毫无干系,你何必为难我。”

  “可你和案子有关,你的东西,必然也有关。”

  两人便如此静默地僵持着。祝福带人在清理着进站口的砖石,不时朝候车室内喊,队长,你没事吧?

  方剑持高声回复,没事。

  熊鹏飞趁方剑持分心,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方剑持的肩膀,使出全力将他撂倒在地,死死地压住他。方剑持几乎懵了,他从来没有发觉,这个弱不禁风的私家侦探,竟有如此大的力气,适才的打斗,他显然隐瞒了实力,在刻意逗弄方剑持。

  他不知道,熊鹏飞为了执行任务,几乎没日没夜地苦学了两年技艺,各种外语、密码学、地理学,也包括搏击术。

  熊鹏飞死死地摁住方剑持,“方剑持,你简直是全天津最愚蠢之人,只知道调查那起无聊的凶杀案,眼睛只知道围着身边的人打转。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已经在这车站里布置了炸药,随时有可能爆炸。与其有闲心怀疑我,不如好好找找炸药藏在哪儿吧。”

  方剑持怔住了,他知道熊鹏飞这话不是随便说的。

  “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去贵宾室看看,那三个日本人和狗汉奸还在不在那里,就会相信我。把东西还我,我帮你找,否则等车一到,咱们全部都会死!”

  “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我,就相信证据,他们是用仓库里那些回力球将炸药运进来的,你去仓库查一查就知道。”

  方剑持猛然想起仓库中那些被割开的空回力球,顿时冷汗直冒。候车室内死一般地寂静,他几乎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与心跳声。他的心跳很快,熊鹏飞呼吸也非常急促。站外广场上乘客们的议论声在不断传进来,夹杂着“爆炸”、“”一类的词,他恍然意识到那火就是熊鹏飞为了驱散乘客刻意点的。

  方剑持蓄力一脚将熊鹏飞踢开,熊鹏飞想从他手中抢走字典,方剑持突然从腰间摸出了枪来,对准了熊鹏飞的脑门正中。

  “关宝驹,你才是全天津最愚蠢的人,你应该知道得罪警察,没有任何好处。”

  熊鹏飞举起手来连着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确很愚蠢,他忘记了枪火才是这里最强的力量。

  方剑持将字典塞进了大氅内侧藏了起来,他瞪着熊鹏飞,“最后一次,你要是耍我,我就一枪崩了你。”

  方剑持推开了贵宾室的门,原本被锁在这里的三个人,早就已经不知所踪。

  “都着火了,连看守的队员都趁机逃走了,他们没理由还等在里面。”

  “但他们也并不在外面那群乘客之中。”

  方剑持顿时一惊,急忙让外面的稽查队员们在周围搜查这三人下落。

  “老方,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去某处布置炸药了。”

  “可是按你所说,是在更早之前就布置了,如果里面人逃走了,我稽查队的队员绝不可能不向我汇报。”

  “我也感到很奇怪,你的队员如果玩忽职守……”

  “他们都是我亲自挑选训练的队员,不会玩忽职守。除非——”方剑持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贵宾室内调查投毒事件时,欧阳甲也就是山崎修一曾失踪了一段时间,过了许久才从外面回来,头上还奇怪地裹了一件头巾,把脸和头都遮了起来,还包括他那脸大胡子。方剑持问他话时,他也支支吾吾,像是听不懂一般。

  “除非,那位队员根本没有意识到,贵宾室里的双胞胎逃掉了一个?”熊鹏飞疑惑地看着方剑持,“可是,这如何做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他完全没有发现吗?”

  “候车室内这么黑,贵宾室这门上也没锁,逃出去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我嘱咐过他要经常查看里面的情况,确保三个人都在里面。”

  方剑持思索着重新点燃了贵宾室的灯,在里面四下查看着。突然发现墙上一处和周围颜色显然不同的方形印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取下了。

  方剑持指着那面墙,“这里,之前好像挂着什么,我当时只顾着查下毒的事,全然没放在心上。”

  熊鹏飞在周围看了看,笑起来,“还能是什么,你瞧瞧下面桌上摆的东西,梳子,头油,肯定是面镜子呗!”

  说道这里,两人突然彼此相识,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方剑持低下身子在床榻下寻找着,果然发现了一面被藏起的镜子。那面镜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以将一个成年人的上半身全部照在其中。

  方剑持让熊鹏飞斜坐在榻上,捡起地上的煤钩,将镜子支在床榻之上,调整角度。镜子中,映出了熊鹏飞的身影,黑内灯光昏暗,他从室门处望过去,看不清那镜子的外轮廓,却恰好看到床榻上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熊鹏飞。”

  方剑持转而让熊鹏飞尝试着去看,熊鹏飞也惊呼出来。

  在旁人看来,这兄弟两人一个大胡子,一个没胡子,全然不同,可实际上,大胡子的欧阳甲早就提前将胡子剃掉,用头巾包住了。小警员刚开始检查室内人是否离开时,看到兄弟两人相同的面貌,还惊讶了许久,后来才知道两人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于是,两兄弟中的欧阳甲就用镜子伪造了另一个“自己”,而欧阳乙则趁机从贵宾室溜了出去。

  小警员推门检查,只会从门缝简略看一眼里面的三个人是否都还在,每次看,两个双胞胎兄弟都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有一个人已经溜之大吉,并且去站台找到同伙,展开了密谋。

  如此精心的准备,方剑持可以确定,这三个家伙来车站的目的决计不简单。

  他相信熊鹏飞的话了。

  

继续阅读:四十三、鬼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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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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