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鹏飞、郭春花和关宝宝坐在候车室中能看见站台的位置，望眼欲穿。瘌痢头坐在三人后方，双目迷茫地神游着，想从周围回忆起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
“你刚才见过我吧？我今天来车站是做什么的？”瘌痢头见有人经过便拉着一通询问，美国记者大叫着疯子将他甩开来。
熊鹏飞已经从仓库找李唐拿到了重要的文件，此刻正在他怀中揣着，他小心翼翼，只焦急地企盼着车尽快抵达。
关宝宝在熊鹏飞身边，有些坐立不安，他几次想和熊鹏飞说什么，可看到一旁郭春花寸步不离的目光，都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宝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让妈操心了。”
“妈，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你。”
“小王八犊子，瞎说什么呢，杀了我，你爹就守寡了。”
“女人才叫守寡，我们男人叫——断弦。断弦再续，人生岂不妙哉。”熊鹏飞随口接道。
“妙你姥姥，老娘要是断了，必定把你爷俩一并带走。”
三人又那般坐着，关宝宝的眼睛来回在候车室内扫视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拉了拉熊鹏飞的袖子。
“爹，我想撒尿。”
“想撒就去呗。”
郭春花急忙拉住关宝宝，“那妈带你去茅厕。”
“我要我爹带我，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不方便。”
“小王八犊子，你屁股一抬，妈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别给老娘耍花招！”
关宝宝哼哼唧唧地拉着熊鹏飞的衣袖，熊鹏飞看出关宝宝神情有异，突然也捂起独自，“他姥姥的，你一吵吵老子也想撒尿了！瘌痢，你想撒尿吗？”
“我……我……？”罗福星还在迟疑，熊鹏飞拉起他和关宝宝往茅厕走，“我带他俩去茅厕，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一妇道人家跟着不方便。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茅厕门口守着闻味儿吧。”
不等郭春花回答，熊鹏飞已经拉着关宝宝冲进了厕所，郭春花正要跟进去，熊鹏飞突然裤子一脱，郭春花一声大叫跳了出来。“关宝驹，你个不要脸的货！我艹你姥姥！”
熊鹏飞将瘌痢推出去，让他在门口守着，绝对不要让郭春花冲进来。瘌痢只知道熊鹏飞是他上司，对他是言听计从，伸手便将郭春花挡住了。郭春花倒也不想跟进去看两个男人如厕，只好和瘌痢守在外面。
熊鹏飞关上了茅厕的门。
“早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你衣服哪儿来的那么脏？是不是血？”
关宝宝急忙低头看自己的棉袄，深黑色看不出任何血迹。
“不用看了，我靠近一闻就知道。”
“呵，狗鼻子。”
“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本来不想搭理你，你这小孩到底怎么回事？”
关宝宝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凑到了熊鹏飞耳边。“我刚才，杀了个人。”
熊鹏飞脑袋嗡地一声，想起郭春花说这小孩儿在关外杀了几十个人，又想到他之前藏着的那把冰锥——就算没有条件，他也能就地取材，找到绝佳的凶器——他现在确信，这小孩儿，果然是个犯罪专家。
熊鹏飞强行抑制住内心的震惊，压低声音，“杀了谁？”
“日本人。”
“哪个？”
“贵宾室里打球的，那俩人长得一样，太黑了，我也分不清是哪个，反正就随手撂倒一个。”
“不可能，我刚还看到警察在贵宾室门口守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肯定是死了，胸口都被我扎透了。”
熊鹏飞心想那守在贵宾室门口的警员，神情一如往常，像是全然不知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一样，不禁惊奇。这贵宾室只有一面窗户已经上锁，这人是如何从中逃出的？总不能是挖地道逃走吧。
“那尸体呢？”
“你们刚才没发现，车站上多了个雪人吗？”
熊鹏飞这才猛然想起来，和方剑持从站舍出来的时候，站台的角落里，黑的看不清的地方，似是有人堆了个一人高的雪人，他当时心中还纳闷怎有人这么清闲，堆出这么大的雪人来，但心急离开，也未多追究。
他不自禁暗叹面前这小孩手法之狠厉，处理后事的干脆利落。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车站外见到关宝宝的时候，他也在雪地里挖着什么。
“等等，郭春花说你杀了他相公，所以——”
“对，是我杀的，人就在车站外面。我本来也想堆成雪人来的，谁想到竟见到你了。我怕你多问，只好装傻了。不过，那人不是她相公，是她的同伙。”
熊鹏飞怀疑地看着关宝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孩子的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实在太早熟，太可怕了。
关宝宝像是看穿了熊鹏飞的心思，“爹，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我杀的所有人，都是日本人和汉奸，他们是满洲的秘密警察，一直在找我和我师父。这次就是要抓我回去，用我去诱捕我师父的。他们都为日本人做事，是大汉奸！”
“抗日锄奸队！”熊鹏飞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们秘密结盟，在各地暗杀日本政商和国内亲日份子，而关宝宝的这支锄奸队，都是和他年级相仿的少年组成，他们在满洲进行过多次暗杀，名声在外，因此被人盯上，一路南下逃到了天津。
“少年锄奸队，是这么称呼吗？”
“师父说我们太小了，加入锄奸队还不够格，我们自己叫自己杀狗帮。”
“师父？”
“是师父把我从街上捡回来，给我饭吃，教我功夫的。”
熊鹏飞想再问下去，关宝宝也不再详细说了，必是想要保护师父的身份。
“那天桥上的人，也是你杀的？”
“不是，我不认识他。车站里的人，我统统都不认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躲那些人，他们定然是发现我藏在雪里的尸体了，才一路找了过来。”
熊鹏飞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受过专门训练，关宝宝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身手。“我相信你，但要我带你去上海，我做不到。我有重要的事在身，带着你太引人注目。”
“爹，你现在恐怕没机会去上海了。”关宝宝突然脸一沉，郑重地看着熊鹏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个日本人吗？我在外面听到那日本人在跟什么人说话，师父教过我日本话，我能听懂一些。他们说的是，等车到的时候，就要‘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