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绯絮知道祁言昭迟早会来找她，而她也一直在等他。
今日，她一身素色衣裙粉黛未施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慢悠悠地荡着秋千，他们之间本来就该做个了断。
薛梦淳迟迟未醒，祁言昭便去了菡芸殿，此事是由袁绯絮引起，他便去找了故事的源头。
他原本想着，自己离开皇宫后便将她送出宫外还她自由，可如今，她做了这样的事，他如何能容她。即便他是自己的皇嫂，他也无法原谅。
“皇后娘娘，这院子里风大，你还是回屋吧。”怡香站在一旁小心候着不敢上前，她总觉得皇后娘娘这两日变得很怪，变得死气沉沉的，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冷冽的西冷吹在人脸上，刮地皮肤生疼，袁绯絮在寒风中荡起了秋千。
她还记得当年，她小时候在袁府里生活的日子，她喜欢荡秋千喜欢笑，可后来被爹爹训斥一顿后，便再也没有碰过秋千这个东西了。
回忆在此时总是说不出的美好，也说不出的悲哀。
袁绯絮自落水后到醒来，赫连婉一直没来看她，为了要撇清关系，为了让祁言昭明白此事与自己无关。然而今日，她得知祁言昭去了菡芸殿便知事情不好，匆匆备了步辇赶往菡芸殿。
“皇上驾到。”菡芸殿门外传来了曹毅的声音，怡香吓得半死跪在地上迎接，坐在秋千上的袁绯絮确是露出了最后解脱的笑意。
祁言昭黑着脸进了院子，怡香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奴婢参见皇上。”
袁绯絮依旧坐在秋千上，没有下来行礼，她静静地荡着，视线似乎是在看着天际的蔚蓝。
“皇后，你可知罪。”他的声音里已无她熟悉的东西，有的全是陌生和绝情，还有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怒火。
袁绯絮足尖点地，秋千晃荡的程度渐渐小了下来，拖着她的衣裙扫到了地上，扫着落叶飞舞。
她定住身形后，这才抬头看向祁言昭，她笑了，“臣妾知罪，求皇上赐臣妾一死。”
她如此坦然，祁言昭心里的恨意和怒气反而说不出了。
“你变了，朕儿时认识的绯絮已经死了。”
“她早便死了，自从母后夺走我的记忆，让我爱上你的那刻起，袁绯絮便死了。”她轻轻笑了一声，笑中带泪，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楚与压抑。
祁言昭一愣，她，想起了？“你都知道了？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袁绯絮自嘲地哼了声，望着远处的天际呆呆道：“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你们皇家的一枚棋子。我的一生都没为自己选择过。”
“你是如何恢复记忆的？”祁言昭上前一步到了袁绯絮身前，若是她能恢复记忆，那么他也可以。
“臣妾没有恢复记忆，也不会告诉皇上恢复记忆的方法。”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曾经，她多么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可是他没有，他的心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皇上知道臣妾为何要害淳妃么？”
说起这件事，祁言昭的眉宇间又变得狠厉起来，一下子迸发出杀气，怡香听得袁绯絮的话也是浑身一颤，她好端端的为何又提起了这件事，怕皇上不够生气么，她自己求死别带上她啊。
祁言昭冷冽道：“若是你不对她下手，朕念在儿时的情分上，还会留你一命。”
他这样子，她自然不是第一次见了，此时只觉得好笑。
她想起儿时的事，属于她的记忆里，他们之前美好地有些不切实际，“你还是爱上了她，即便我们重新来过，你最后爱上的人也不是我。”
祁言昭兀自站着，半晌道：“自然不是你，朕儿时对你的也不是爱，你对三哥的，才是爱。”
听得祁言礼的名字，袁绯絮了无生趣的眼中似乎恢复了些生气，她以前，爱的当真是祁言礼。
为何，要在今日告诉她这样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我们都是母后手中的棋子，你忘了从前的事无可厚非，可你不该去害梦儿，她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何是你，你是朕的青梅竹马，也是朕的三嫂，朕……”祁言昭此时心里也是千万情绪翻涌，错综复杂，他是恨不得杀了她，可她是三哥最爱的人，他下不去手。
“皇上不必为难，赐臣妾一杯毒酒便是，臣妾做了那样的事，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现如今问阎王爷多偷了两日，已经够了。皇上若是狠不下心留着臣妾，或许臣妾往后还会做出谋害淳妃的事。”袁绯絮看着祁言昭的背影，她的一生只爱过两个人，而这两个人，是兄弟。
祁言昭侧了侧脸，回身眼一闭喊道：“来人……”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袁绯絮便取出了袖中的匕首，双手握住匕首猛地插入了腹部，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衫。
“皇后娘娘！”怡香一声惊呼。
“皇后！”祁言昭猛地转身接住了从秋千上坠落的袁绯絮，她的身子很瘦，也很轻。
袁绯絮终于如愿以偿躺在了祁言昭的怀里，在她临死之前，这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她以为，她会一辈子也碰不到他的怀抱。
“言昭，我，我在那日，”她的气息瞬间弱了下去，“落水后，想起了，一些，一些关于言礼的事，”她话语间断断续续，已经无法连贯，“我，对不起你和弟妹……”
“绯絮，别说了。”祁言昭哽咽着声音，对外大声喊了一句，“曹毅，传太医。”
“别，别叫了，我，我今日是寻死……”她颤巍巍地抬起手，祁言昭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犹如那日祁言礼离开时一般，“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答应，我都答应。”此时人之将死，她做过的错事，他也不好评价了。
“把，把我，和言礼葬在，一起，这，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她说着，晶莹的眼眶中落下一滴泪，顺着面颊留到下颚骨，随后跌落在尘土里。
“好，我答应。”祁言昭咬着牙答应，心痛难当。她就算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的亲人，他对她自然有感情，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说来是天意，她在临死之前看到了自己全部的记忆，一一在眼前闪过，那是她和祁言礼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我祝你，和，和弟妹，”袁绯絮的气息越来越弱，握着祁言昭的手也开始下滑，“白头到，老……”她说完最后一字彻底闭上了美丽的双眸，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绯絮……”祁言昭抱着她，像是送走了一位亲人，又一次承受了生离死别的悲伤。
赫连婉赶到的时候，袁绯絮刚走，他见到的便是祁言昭抱着她的画面，坐在院子里。
她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她跟着祁言礼走了，或许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强行让她忘记祁言礼爱上祁言昭，最后依旧害死了她。
曹毅领着太医来的时候，袁绯絮早已没了气息。
“皇上请节哀。”一群人跪在祁言昭身后。
祁言昭抱起袁绯絮，将她放在菡芸殿的床榻上。“惠琼皇后，因染重病去世，传旨下去，全城素缟为之守孝三日。”
“是，奴才遵旨。”曹毅跪着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