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走!从我跟你来莽荒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迟早会死的!若是我想走,我一开始就不会来这儿!”纳兰馨啜泣着说道。
程翘走后,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每说一句话就眼泪鼻涕一把流。
她拿自己的衣袖在脸上乱擦,泪水却和脸上的脂粉混在一起,将她的脸弄得更花更脏。
谢盏秋走过去,为她递上了一方手帕。
纳兰馨心中还在置气,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怀疑我有问题吗,给我手帕干什么,就不怕我暗算你。”
谢盏秋垂着头,扯了扯她的衣袖:“……是我不对,你莫要放在心上。”
纳兰馨瞥了她一眼。
“本公主心胸宽广,才不是那样计较的人,我就是觉得你不信我,让我很伤心。”
谢盏秋抿了抿唇。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很伤人,但是在没找出内奸之前,她不敢信任任何一个人。
谢盏秋放低姿态道:“方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好不好?”
纳兰馨又看了看她。
见谢盏秋态度诚恳,她心中才宽慰了几分。
“下不为例!”
纳兰馨‘恶狠狠’扯过她手里的帕子,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赵冼岚说道:“虽说我们营地之中的内奸已经抓住了,但这有用的讯息文启林早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要攻打莽荒,我们拦不住。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先想一些应对之策?”
“大家不用这么担心吧?我们不是还有姒暖吗?”唐释心说道。
她的一句话成功将大家的视线拖到姒暖身上。
作为几百年前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童,就算文启林等人杀进来,他们也得过姒暖这一关。
姒暖本事滔天,杀几个狗贼不在话下!
若放在从前,被这么多人期待且崇拜地看着,姒暖一定会骄傲地站出来表示:“没错,老子就是你们的天!”
然后再双手叉着腰,大摇大摆地在所有人面前走上一圈,让他们对自己恭敬一点。
可是此刻的姒暖只剩下沉默。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连刚才程翘的离开,仿佛都没有触动到她。
或许她连程翘已经走了都没反应过来。
“姒暖……”
“姒暖?”
唐释心接连叫了她两声,姒暖才从思绪中回神。
“你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呗。”唐释心说。
姒暖闻言默了默。
她咬着唇,却是许久不吱声。
不是她不想救大家,而是她如今也无法确保自己日后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无敌。
如果按照程翘所说,她体内的力量是地灵。
那么自己和地灵同气连枝,如果地灵的力量被完全压制,她的这一身浑厚灵力或许也会跟着消散……
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就是最好的证明。
“姒暖的灵力到时候或许也用不了。”见她难以启齿,楼云溪干脆替她回答。
众人一阵吃惊。
“为何啊?她不是凶神恶童吗?”
“对啊,她不是神吗?”
神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轻易受限?
楼云溪无可奈何道:“又或许她从来不是真正的神,凶神恶童只是旁人强加给她的一重身份。她原本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稚子,正是因为这样强大的力量她才得以活下来。”
凶神恶童……
这名头早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人强加给她的。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神。
只是那样的话传得多了,自然旁人也就害怕起来,真以为她已经行凶作恶到成神的地步。
楼云溪说:“可如今她身上的力量与莽荒的地灵相连接,如果地灵被镇压,姒暖也将不再有那样强的力量。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赵冼岚的脸色已经白了。
“这岂不是绝境……”
这头大家低沉的心境还未消散,那边风净月就急急忙忙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她拿着一条浸湿的帕子边走边擦手,即便已经擦了好几次,她手上依然带着许多血印。
风净月走到楼云溪近前,低声道:“人不行了。”
楼云溪身体一颤。
“师姐。”
“你知道的,我救人从来都会尽力。”风净月说。
如果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她也不会来跟楼云溪说这些。
“他身上的伤太重了。你送来的时候虽然护住了他的心脉,但他的肺腑早已受损。外表的伤不足挂齿,只是这肺部已经破裂,像是遭过巨石碾压。”
楼云溪忽然想起他们看到的那个大火球。
就是那东西夺去了他的性命。
“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如果不是你那续命的三针,他应该都撑不到回这里。”风净月说道:“有什么想问他的,趁着现在人还清醒,你快些去问吧。”
楼云溪的鼻尖泛起一阵酸意,“我知道了。”
大家随着她一块走向受伤之人的帐篷。
楼云溪撩开帘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涌了出来。
床上之人不停地往外咳着血,他的面目已经变得青紫,的确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似是没想到楼云溪与墨见川都会过来,床上的伤患眼底透出几分讶异。
“主,主子。”他看着墨见川。
作为一个随从,能在自己走之前被主人送一程,他死而无憾了。
“有什么你一直想办,但未完成的事吗?”墨见川沉声问,“你告诉我,我都替你办妥。”
伤患嘴边扯开一抹笑容。
“回主子,没有了。”
“你的家人呢?”墨见川问。
“都不在了。”他答,“正好,可以去见他们了。”
墨见川心头一紧。
“那亲友呢?”
“我…咳咳咳……没有亲友。”
墨见川听完他的话,心上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没有家人,没有亲友。
他竟然如此孤苦,如今还要丧命莽荒。
墨见川道:“是我对不住你……”
伤患望着他,挣扎道:“主子或许不记得了,那年皇城大雪纷飞,我们犯了错的随从被七皇子罚跪一天一夜。主子心善给我们发了一件棉衣,才让我们熬过了那一天。”
墨见川怔了怔。
他的确……不记得了。
可他们还是跟着自己来了。
“能跟着主子走一趟莽荒,属下,死而……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