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后，冯二刚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妈妈又恢复了常态，正在灶前做饭，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问妈妈：“妈，你昨晚怎么睡那么早？”
“也不早了呀，看完电视剧回来，又等了你一阵子，实在困得不行了，就上炕睡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知道？”
“是啊，大概是睡着了，没听见。你去哪儿了？咋那么晚才回来？”
很明显，她对躺在院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冯二刚心里有点急躁，吃过早饭后，本想去村委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跟哥哥联系一下。
可走到半道上，他又折了回来。
他担心王金矿在那儿，见了面肯定很尴尬。
再说了，有些话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讲。
想来想去，他还是去了一趟三爷爷冯瑞堂家。
见只有三奶奶一个人在家，冯二刚就把昨天夜里妈妈犯病的事儿，以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三奶奶明白冯二刚的意思，爽快地说：“你放心吧，下午我就过去，夜里就住你家了。”
冯二刚说：“眼下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麻烦三奶奶了，我回镇上后就给爸爸打电话，让他赶紧想法子。”
“家里的事不要你管了，好好念你的书就是了，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不就是陪你妈说个话嘛。”
冯二刚鼻子一阵发酸，没再说啥，转身走出了三奶奶家。
吃过午饭后，他就赶回了学校，放下东西去了邮局，值班的范叔叔帮忙打了电话。
爸爸说你别着急，等你哥哥再来电话，我尽量说服他，让他回来。
听上去哥哥好像不怎么想回来，心里难免有点儿失落。
回到学校后，见教室里只有刘清丽一个人，正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冯二刚放下东西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刘清丽，你怎么了？”
“没怎么，累了。”刘清丽应一声，连头都没抬一下。
冯二刚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接着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没事才怪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有啥好看的？我睡一会儿。”
“你不说是不是？那好吧，我这就告诉老师去。”冯二刚说着，迈开大步朝外走。
“你回来！”刘清丽抬起头，大喊一声。
有几个男生走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嬉闹着：“哟，咋了这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吵你娘个头啊！”刘清丽大声骂着，呼一下站了起来。
被骂的同学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也没敢再回言，嘟嘟囔囔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清丽对着冯二刚说：“我妈的病又严重了，今天爸爸带她去了省城，我也想去，可他们不让。”
“严重到什么程度？”
“走，到外面说去。”
两个人不再躲躲闪闪，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一直走到了校园西边的小树林才停下来。
刘清丽叹口气，说：“县里的医生说，我妈妈的病开始扩散了，要是不赶紧手术，可能没几个月的活头了。”
“那就赶紧手术吧。”
“没那么容易。”
“怎么就不容易了？”
刘清丽摇摇头，说：“医生说了，那种手术，少说也得三、四万，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呀？”
“既然没钱，还去省城干嘛？”
“我爸是不相信这边医生的说法，硬说我妈的病没那么严重，想去省里的大医院，找专家证实一下，顺便问一问手术的情况。”
冯二刚望了一眼刘清丽，见她两眼红肿，面色煞白，心中一阵酸楚，“你也用不着太难过了，也许没那么严重。”
“但愿吧。”刘清丽回头望了望，突然问冯二刚，“你说，要是把我卖了，用得来的钱给妈妈治病，我该不该答应？”
“把你卖了？”冯二刚差点惊掉了下巴。
刘清丽点点头，说：“是啊，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胡说什么呀？这都啥年代了，又不是万恶的旧世界，还允许卖儿卖女？刘清丽，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刘清丽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流云，喃喃地说：“真的，我没骗你。”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我爸的意思，不过也不能怪他，他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妈妈死去，妈妈还那么年轻。”刘清丽说完，眼窝里又涌出了眼泪。
“可无论怎样，也不能卖孩子呀？”
“不是你想的那种卖法，是有人见我们家需要钱来买命，就想拿钱买我过去做媳妇。”
“这也太荒唐了吧？再说了，你还是个学生呀！”
“妈妈都那样了，这学还能上吗？”
“快说，到底咋回事？”
“我说了，你可得替我保密。”
冯二刚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要是说出去，出门让车撞死！”
“用不着下那么狠的毒咒，其实我们村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想让同学们嘲笑罢了。”
“别啰嗦了，快说！”
刘清丽说他们村里有个叫周红利的，这几年靠倒卖农产品发了财，只是每年发往上海的苹果就有几十吨，家里富得流油。
虽然有了钱，但却有一块心病。
他们家里有一个儿子，今年32了，是个废物，脑子不灵性，别说干事了，连句正经的话都不会说，见人只会嘿嘿傻笑。
这个周红利听说刘清丽妈妈得了癌症，急需钱手术后，就打起了卑鄙的如意小算盘。
他带着厚礼去找了王媒婆，让她帮着撮合撮合，说只要刘清丽肯嫁给他儿子，就出钱为她妈妈治病。
王媒婆一看大包小包的好东西，满口答应了下来，屁颠屁颠去了刘清丽家。
她把刘清丽爸爸喊出来，说出了周红利的意思，还添油加醋地说这是个好事儿，人家周家现在不单单是万元户，几万、几十万都不止，你家闺女要是嫁过去，那就等于是掉进福囤里了。
刘清丽爸爸一听直摇头，说不合适。
王媒婆问怎么就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