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刚紧张起来,唯恐孔所长问起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跟贺志勇一起了,那可真就说不清了。
因为他最清楚贺志勇是个什么货色了。
“我说老王呀,你就别往小冯身上扯了,他也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这样吧,我先回了,创建典型村的事以后再说吧。”孔所长站了起来,提起公文包往外走。
王金矿一把扯住了他,问道:“怎么了?你想走?”
孔所长说:“下午有个会,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看不起我大老王是不是?”
“老王你说哪儿去了?我真的有事。”
王金矿站起来,拦在了门口,说:“那也不中,我路过田开花家的时候,已经安排过了,让她包饺子吃。”
孔所长说:“下午的会很重要,又不能陪着你喝二两,这顿饭还有啥吃头?”
王金矿说没事,少喝点,表达一下感情就行。
孔所长只得答应留了下来,并对着冯二刚客气道:“小冯,你也一起吃饺子吧。”
冯二刚心里惦记着妈妈,担心她知道庄稼被毁的事会被气疯,就找个借口回了家。
进门后,见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正坐在饭桌前等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就没多说啥。
直到吃完了饭,冯二刚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妈妈说,才能让她接受玉米苗被毁的现实。
他走到院子里,坐在树荫下打了个盹,直到心里面煎熬得就像开了锅,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冯二刚闪身进了兰芝嫂家,他想把玉米苗被毁的事告诉她,让她帮着出个主意。
为了不让隔壁的妈妈听见,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步闯了进去。
不等站稳脚跟,却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兰芝嫂子正躺在炕上睡大觉,衣服穿得很少。
冯二刚扭头就跑,慌乱之中,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随着咕咚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啥也看不清了。
“谁呀?”
兰芝嫂子一咕噜爬起来,赤脚窜到了外屋,大声问道:“冯二刚,你……你想干啥?”
冯二刚缓缓回过头,见兰芝嫂衣衫不整,忙把头扭到了一边。
“哎呦,你咋流鼻血了?”兰芝嫂惊叫一声。
冯二刚说:“还不等进门呢,就被门槛绊了一跤,撞门板上了。”
兰芝嫂是个聪明人,她凤眼流转,故意大声喊:“你这狗东西,大中午头家不在家睡觉,跑我家来干啥了?”
“我找你有事呀。”冯二刚额前的头发滑下来,挡在了眼睛上,他用劲往后一甩。
这一甩就把鼻孔里的血溅在了衬衣上。
“瞧瞧你这个熊样吧,鼻子磕破了不算,还把衣服褂子给弄脏了,脱了……脱了,赶紧脱了。”
“脱了干嘛?”
“我给你洗一洗,要是干了就洗不净了。”兰芝嫂说着,动手去解冯二刚的衬衣纽扣。
“我自己来。”冯二刚推一把,自己解了纽扣,把衬衣脱下来,递给了兰芝嫂。
兰芝嫂接到手里,去院子里洗了起来,边洗边说:“别傻呆着了,赶紧把脸洗干净了。”
冯二刚应一声,走到水龙头前,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里屋扫了一眼,问:“全发哥呢?他在家吗?是不是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睡个屁啊,去镇上找朋友喝酒了。”
“你说他不在家?”
“是啊,咋了?”
“没事。”
“没事你发哪门子呆呀?还不赶紧洗一洗,瞧你那个样子吧,弄得就跟个血人似的,让外人看见了,还不把警察招来了呀。”
“你也怕警察管?”
“你那个血糊糊的样子,人家会怎么想?”
“你是说,会被人说成是潘金莲吧?”冯二刚拧开水笼头,心不在焉地洗起了脸。
“小瘪三,你再胡说八道试试,我非撕裂你的嘴不可!”兰芝嫂唬一声,拿起衬衣,刚想往水里放,却感觉口袋里好像有啥东西。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兰芝嫂感觉双眼像是被电光焠了一下,展开纸条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冲着冯二刚的背影骂道:“冯二刚,原来你就是那个坏犊子呀?”
用冷水冲过脸的冯二刚刚刚冷静下来,听兰芝嫂没头没脸的骂,不知所云地扭过头。
“说,你说,这是啥?”
见兰芝嫂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冯二刚心里就明白了三分。
他直起身,挂着一脸水珠走过来摆摆手,让兰芝嫂小点声。
“说,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兰芝嫂粉扑扑的脸蛋变成了猪肝色。
冯二刚不急着解释,他蹲下来,伸手去拿纸条。
“你想毁灭罪证是不?”兰芝嫂把手抽到了一边。
“嫂子,你别咋咋呼呼的,听我解释好不好?”
“这还用得着解释了?说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想干啥?”
冯二刚往自己家指了指,摆了摆手,说:“别让我妈听见了,会把事情闹大的。”
兰芝嫂一听这话,感觉这小子是心虚了,越发断定这事就是他干的了,一把抄起了小木凳,高高举了起来。
冯二刚也不躲闪,镇静自若,说:“嫂子,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说。”
“这不明摆着的事嘛,还用得着说了?”
“嫂子,你要是再冤枉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南墙上!”冯二刚说完,弓着腰要往墙上撞。
“你撞死我也不心疼,可死前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兰芝嫂说着,重新坐了下来。
冯二刚转身回来,表情淡定起来,说:“嫂子我口渴的要命,你去给我倒杯水喝吧。”
“美的你,自己倒去!”兰芝嫂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正是冯二刚想要的,他就是想进屋看一看,全发哥究竟在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有些话就不能随便说。
进屋后,他探头朝着里屋看一眼,不见有人,就拿起暖水瓶,倒杯热水走回了院子。
见兰芝嫂仍在盯着那张纸条看,便蹲了下来,反过问兰芝嫂子:“你知道那张纸条,为什么会在我的衣兜里吗?”
“这还要说了,等着夜里再往我家门上贴呗。”
“嫂子,你错了,如果我想贴的话,机会多了去了,随手就可以糊上去。跟你交个实底吧,那是我从你家门上揭下来的,嫂子你信不信?”
“不信!”
“那好,你支楞起来耳朵,我说给你听。”冯二刚喝一口水,慢条斯理地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儿讲了出来。
但还是有所保留,隐瞒了对王富贵的怀疑。
兰芝嫂听完,再次看了看那张纸条,问冯二刚:“你真的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吗?”
冯二刚摇摇头,说没有。
兰芝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村里也就你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嫂子,你咋还往我身上怀疑呢?”
“我不是怀疑,只是说字像你写的。”
“万一是外村人干的呢?”
“你小子,是不是觉得我丢脸都丢到村外面去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这种见不得人的玩意儿,谁傻乎乎的去外村找人代写?那不是自找难堪吗?”
冯二刚说:“这也太简单了,走远一点就是了,找一个不认识你的人,随便怎么写都行,顶多给人家一包烟。”
“这倒也是,可是总觉得这个人离得不远,肯定还是咱村里的。”
“嫂子,看样子你还是信不过我了?”
“是,是有点儿不靠谱。”
“那好吧,我什么都不说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了。”冯二刚说着,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玉米苗子。”
“玉米苗有啥好看的?”
冯二刚往门外看看,小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知道被什么人糟蹋了一大片。”
兰芝嫂脸一横,说:“我连这个也不相信。”
“你不相信是不是?那好,你跟我一块去看看,我要是胡说八道,你可以当场扇我耳刮子。”
“去就去,谁会拿着小苗子出气,鬼才信呢。”兰芝嫂站起来,进屋换了件上衣。
就在她返身锁门的时候,村里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呼呼吹过一阵风,直接就骂了起来——
他姥姥的!
是哪一个熊玩意儿把冯二刚家的玉米苗子给糟蹋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咋就跟人家过不去呢?
我告诉你,趁早投案自首,今天派出所长已经来过了,说给你一次机会,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就带着狼狗来抓人!
我警告你,限你两天时间到村委来投案自首,要是顽固不化,就放狗了,到时候别怪老子不客气,不信就试试!
……
冯二刚傻了,他仰起湿漉漉的脸蛋,望着天空直翻白眼。
兰芝嫂这下服了,眼巴巴望着冯二刚,说:“冯二刚,看来你没撒谎。”
冯二刚嘴角一下一下抽搐着,憋了老半天,才恶狠狠冒出了一句话:“狗日的王金矿!”
兰芝嫂说:“冯二刚,你小子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人家村长为你好,你还骂人家。”
“好个屁!”冯二刚骂道,“这事还瞒着我妈呢,他却在喇叭里咋咋呼呼,咋呼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