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被祸害了,我不骗你,齐刷刷铺在了地上,成了烂草,那可是我妈妈费了很大的劲才种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头脑还不清醒。”冯二刚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真的?”
“嗯,一大块地呢,一棵都没剩。”
“妈个逼的!这是哪一个死熊玩意儿干的?”
“我也想知道呢!”冯二刚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狗杂种,真要是被我逮着了,非拧断他的脖子不可!”
“瞧你那个样吧,就跟个土匪种似的!就算被你逮到了,你也不敢拧断人家的脖子,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王金矿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的警车,说,“正好,派出所的孔所长来了,让他帮你破案去。”
冯二刚头皮一紧,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声嘟囔道:“这点小破事,还用得着惊动所长了?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行了,所长就是来找你的,走,赶紧了!”
“他……他找我干嘛?”
“你进屋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叔,孔所长不会也知道我们家麦子被坏人糟蹋了吧?”
“不是。”
“那是啥事?”
“大事,快点,别啰嗦了。”
冯二刚只得跟在王金矿后头进了村委大院。
一进门,王金矿就朝着屋里喊:“孔大所长,冯二刚这小子刚好被我逮着了,你看着收拾吧,我出去一趟。”
冯二刚一听要收拾自己,头都大了,站在台阶上不敢进屋。
“小冯,哦,对了……对,你叫冯二刚,快进屋来,我有话要问你。”孔所长起身迎了出来。
见孔所长一脸笑容,不像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冯二刚就放松下来,把铁锹立在门口,进了屋。
“小冯啊,你刚才在外面说你家的玉米怎么了?”
“你……你都听见了?”
“没太听明白,你再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二刚就把自家玉米苗被糟蹋的事情说了一遍。
孔所长听完,问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冯二刚默默排查了一遍,还真就怀疑起一个人来,他就是村支书的儿子孙天才。
之所以怀疑他,就是因为前天夜里那小子越墙进了朱香莲家,被自己逮着了,还没深没浅地戏弄了一番,兴许他就记恨在心,拿庄稼出气了。
可这也仅仅是猜疑,不好信口胡言。再说了,他爹是村支书,万一惹恼了他,那可不是好玩的,后果很严重。
“是不是有嫌疑对象了?”孔所长追问道。
冯二刚清了清嗓子,说:“就算是得罪了人,也都是些言差语错的小事儿,不至于拿庄稼来出气吧。”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玉米就全倒了?”
“也许……也许是被风吹倒的吧。”
“你这么想也好,免得跟自己过不去。这样吧,玉米的事儿先放后头,咱们聊点正经的。”孔所长说着,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所长,这……这是啥?”
孔所长说:“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我有啥好感谢的?”
孔所长把信封递给了冯二刚,说:“怪不得村长背后夸你呢,还真行,自己打开看吧。”
信封本来就开着,冯二刚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叠着的报纸,打开瞄了一眼,是一张当地日报。
孔所长说:“你翻到第三版,右下角有一个普法栏目。”
冯二刚翻过去,果然就看到了让他兴奋的内容——自己写的那篇揭穿盗羊贼的小故事有板有眼印在了上面,标题被改成了“防盗有术,我来支招”,署名是孔达川。
很明显,这孔达川就是孔所长,孔所长就是孔达川。
孔所长不无歉意地说:“小冯呢,我得把情况跟你说明白了,实在不是我沽名钓誉啊!”
“所长,我……我……”
“你很生气是不是?”孔所长叹息一声,说,“这事儿有点儿误会,按理说,你才是作者,报纸上该署你的名字,可投稿的时候大意了,人家编辑就直接我把名字给写上了。”
冯二刚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
“署谁的名字都无所谓,再说了,真要是署上我名字的话,人家报社还不一定给发呢。”
“错了……错了,你故事写得不错,不但文笔好,也有很好的警示、教育作用,哪有不发的道理呢?说实话,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文章,贴合实际,刚好迎合了眼下打击非法盗抢的形势需求,写得好……写得好啊!”
王金矿在冯二刚的后背上拍了一把,说:“你小子,还真是挺厉害的,以后可不敢小瞧你了。”
“村长,你别记恨我就行了。”
王金矿一听这话,吓得直摆手,忙遮掩道:“怎么会呢?你小子这么优秀,老叔喜欢还来不及呢。”
孔所长说:“的确是不一般,还是个学生呢,就能写出这么优秀的文章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冯二刚倒是很低调,默默收起了报纸,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不就是个小故事嘛,没啥,没啥的。”
“好,谦虚使人进步,以后多读多写,将来一定能成长为李存葆那样的大作家。”孔所长夸张着,顺手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百块钱,递到了冯二刚手上。
冯二刚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肯接。
所长说:“你拿着,这钱不是我给的。”
“那是谁给的?”
“是小胡,小胡要我带给你的。”
“小胡?你说的是那个女警官吧?”
“嗯,是她,她名字叫许云妮。”
“她给我钱干嘛?”
孔所长说:“其实也算不得是她的钱。是这样,许云妮是我们所的通讯报道员,我们所每发一篇稿件,局里就奖励她一百块钱,这稿子底稿是你写的,不给你给谁?”
“那也不行,钱是奖给你们的,我不要!”
见冯二刚态度坚决,孔所长只得把钱收了起来,说:“那就不勉强了,回头让小胡亲自答谢你。”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用不着感谢。”冯二刚文绉绉地说着,心头一阵阵滚烫。
“对了,老王,他们家的玉米苗是怎么回事?”孔所长转向了王金矿,一脸严肃地问道。
王金矿说:“没事,不就是几颗玉米苗吗?说不定是被牲畜祸害了,没事的……没事的。”
“才不是呢,一大片苗子都毁了,根本就不是牲畜祸害的,一看就是人为糟践的。”冯二刚忿忿地说。
王金矿想不到他会跟自己顶嘴,沉下脸来,嚷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人为糟践的?”
“齐刷刷一片都没了,地里还有脚印,这不是明摆着嘛。”
孔所长插话道:“哎,我说老王呀,这事儿看上去不大,可性质很恶劣,也许背后隐藏着不小的阴谋。”
“你也觉得有阴谋是不是?”
不等孔所长回话,王金矿接着说:“话又说回来,坏人为什么不糟践别人家的庄稼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他们家有过节,故意报复?”
“这不是明摆着嘛。”
“这种事情吧,根本够不上立案,我们要是一出动,性质就全变了。老王,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出面调查一下,要是查不出个眉目来,就直接给冯二刚家一定的补偿,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事儿不合适,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以后就麻烦了,张家毁了庄稼,李家被偷了蔬菜,孙家被摸了鸡,都跟着来村委要补偿,那怎么应付得了?”
“这倒也是,可是……”孔所长没了主意。
王金矿说:“祸害点小苗算啥呀?这一阵子村里的治安很成问题,丢羊丢猪不说,还他妈的丢人!”
“怎么,你们村里有人失踪了?”孔所长一愣,接着问:“怎么没向所里报案呢?”
“不是人丢了,是我这个村长的脸面丢尽了。”
“怎么了?”
王金矿就把朱香莲她娘被戏耍,还丢了三只羊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孔所长问有没有怀疑对象。
王金矿说:“应该是流窜作案,不像是本村人干的,乡里乡亲的,谁下得了那个脏手?”
孔所长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们村里还真有下三滥,就拿冯二刚家的麦田被毁坏这事来说吧,百分百就不是流窜作案。”
“那也不一定。”王金矿说着,望着冯二刚,问,“我说冯二刚,你小子是不是在外头惹祸了?”
“没有。”
“对了,你在外面干坏事了吧?”
冯二刚想起了在小饭馆酒后跟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件事儿,脸上一阵不自然,说:“不……不,我从来不干坏事儿!”
“吹牛!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连我跟孔所长都不列外,你小子就敢说自己从来不干坏事,只干好事儿?”
冯二刚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平日里呆在学校里,几乎不出门,到哪儿去干坏事呀?”
“看看……看看,又不诚实了是不是?我问你,你昨天去哪儿了?”王金矿步步紧逼。
“昨天……昨天,我在家呀。”冯二刚彻底没了底气,后悔自己当着孔所长的面说玉米苗被祸害那事儿。
“你小子,一看就是心虚,昨天那个骑摩托的小子带你出了村,是不是一块出去干坏事了?”
“村长,你看到了?”
“当然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跟个地痞流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