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安静一下,啥都不要想了。”妈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问,“是不是饿了?”
冯二刚摇摇头。
“不饿才怪呢,听你的肚子里咕咕叫唤呢。”
冯二刚摸了一下肚子,说:“我好像连中午饭都没吃。”
“中午饭都没吃?”妈妈回头紧盯着儿子,问他,“老二,你告诉我,到底去没去县城?”
“去了。”
“见着珊珊姑娘了?”
“见着了。”
“她没跟你一起吃饭?”
“没有。”
“你大老远的去看她,竟然没让你吃饭?”
冯二刚心头一热,鼻腔里有了酸楚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不该那样决绝离去。
吴珊珊肯定会很伤心,很痛苦,一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范高峰,既然那个三面两刀的阴险小人跟她走得那么近,自己跟她闹翻也是迟早的事儿。
毕竟近墨者黑,用不了多久,她也就变得跟范高峰那小子一个味儿了。
可他没有跟妈妈道出实情,岔开话题说:“妈,你还记得那个叫柳玉翠的女孩吗?”
妈一怔,问:“不就是柳玉荫的妹妹嘛,咋突然说起她来了?”
冯二刚说:“她已经不在县城上班了。”
“她去哪儿了?”
“回家了。”
“你去找过她?”
冯二刚点了点头。
“你找她干嘛?”
冯二刚撒谎说:“正好路过电影院门口,看到了她上班的那个小卖店,就过去问了一下。”
“她咋就回家呢?”
“回家照顾她爸妈去了。”
“她爸妈咋了?”
冯二刚神智已经完全清晰起来,突然觉得肚子里面一阵阵绞痛,推开妈妈的胳膊,说:“你赶紧给我拿一个煎饼来。”
“我早就给你做好了面条,这就给你下去。”妈妈擦一擦眼睛,快步走了出去。
冯二刚擦下床,跟在妈妈后面走出了里屋,刚刚跨过门槛,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抬头望一眼,见漫天乌云翻滚,黑压压一片,白昼变成了黑夜。
他叹息一声,心想:也许暴风雨就要来了。
走进厨房,冯二刚坐在灶台前,对着正在烧火做饭的妈妈说:“他们家,好像还不知道柳玉荫在广东呢。”
“你说啥?”
“因为找不到柳玉荫,她爸、她妈都急疯了,实在没了办法,她妹妹才辞职回家了。”
“谁跟你说的?”
“店里的那个女人。”
妈妈吸一口凉气,说:“这就不对了,你哥哥说是已经找到了,他们咋就不知道呢?”
“是啊,我也纳闷了,这里面肯定有些道道。”
“啥道道?”
冯二刚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
不知道是故意不去想,还是真的把李德山淹死的事儿当成了一个梦,冯二刚吃完饭后,就回自己睡了。
他睡得很香很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大声喊了起来:“冯二刚……冯二刚,冯二刚在家吗?”
妈妈崔秀云走了出去,问一声谁呀。
外面的人说:“嫂子,我是刘玉忠呀。”
崔秀云问:“哦,是你的呀大兄弟,你找我们家老二有事吗?”
“哦,是这样,派出所来人了,喊冯二刚去一趟村委。”
崔秀云梗了一下,问:“喊他干嘛?”
“是这样,李德山的家人怀疑是被谋杀,现场只有冯二刚跟王富贵两个人,所以就被当成嫌疑人了。”
崔秀云脑袋嗡一声,傻在了那里。
“李德山是自己跳进水里的,与我们有啥关系?”冯二刚走了出来,冲着刘玉忠说。
“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说了算,有话你跟警察说去吧!”
“去就去!”
“别……别去!”妈妈回过神来,大声喊。
刘玉忠说:“嫂子,要是不去,那就不更说不清了吗?”
“去就说得清了?”妈妈崔秀云反问道。
刘玉忠说:“说了总比不说强,要是不说,那不就等于承认他把李德山推到里面去的了吗?”
冯二刚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回里屋穿了一件汗衫,跟在刘玉忠脚后出了门。
走在路上,刘玉忠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说:“你小子就是个惹祸精,我为你跑了多少腿了?”
冯二刚冷着脸白了他一眼,说:“那你就想办法当村长吧,你要是当了村长,王金矿就该为你跑腿了。”
“一会儿让警察收拾你,看你还嘴硬不!”
冯二刚腿脚有点发软,尤其是看见村委大院里停着的那辆破旧警车时,背上直冒冷汗。
刘玉忠带着往办公室里走,被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高个警察拦了下来,问刘玉忠:“就他吗?”
“是啊。”
“另找一间空屋子吧,那小子正在问话,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冯二刚心尖不由得一阵颤动。
妈呀!
竟然还要隔离“审问”,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
“冯二刚,你发啥呆呀?走!”刘玉忠大声喊着。
他被带到了最西边的一间屋子,门框上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计生室”三个字。
这间屋子平常是锁着的,只有上级计生部门来例行检查育龄妇女时才打开,并且是禁止男人进入的。
刘玉忠打开门,对着冯二刚说:“进去吧,老老实实待着,要是敢耍花招,小心你的小狗头!”
“你别那么凶好不好?我又不是罪犯!”冯二刚使劲白了他一眼,跟着小声叽咕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小杂种!你骂谁?”
“我骂鬼!”
“你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刘玉忠猛劲推了一把。
冯二刚顺势进了屋,站定一看,顿时有了大开眼界的感觉,也就不那么担惊受怕了。
墙面上贴满了计划生育宣传画,上面的女人几乎连衣服都没穿,连平日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也大鸣大放暴露着。
一开始还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看,回头一看见刘玉忠退到了外面,就仰头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心里面就有无数小虫子活了过来,在蠕动,在爬行,在东穿西撞,搞得他燥热难安。
正在煎熬着,突然听见外面有人问刘玉忠:“那个小子呢?”
“在里面呢。”
“好,我问一下情况。”
刚才见到的那个警察走了进来,坐到了墙边的桌子前,指了指对面的一张破木椅,说了一声:“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