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命苦啊！昨天犯了点小错误，被老爸逮住了，逼我把满满一坑猪粪撅到外面去，累了个半死不说，还沾了一身屎，臭死了！”李德山说着，拿毛巾在自己身上抽打着。
“你一个人去洗澡，就不怕被水妖给吃了？”王富贵在后面开了腔。
“要是真有水妖就好了，巴不得让她吃呢。”李德山抬起头望望冯二刚，再看看王富贵，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王富贵往前一步，说：“进城了呀！”
“进城干嘛了？”
“去开眼界，长见识啊！”
“说说看，都长啥见识了？”
冯二刚唯恐王富贵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忙插话说：“走……走，洗澡去，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馊了。”
“也是，赶紧洗洗回家吧。”王富贵说完，走在了前头。
到了水库边上，冯二刚站在岸边，朝着四周望了望，说：“不会有女人在附近吧？”
“愿意看就让她们看去，有啥稀罕的？”王富贵说着，绕到了一边，褪掉衣服跳进了水里。
“又不是小毛孩子了，可不能随便让女人看，看了就不长个头了，知道不知道？”冯二刚说着，先吧盛着《三国演义》的薄布书包放到了一般，唯恐被风刮跑，又在上面压了一块小石头。
“傻瓜，看了才爱长呢！”王富贵喊一声，挥动双臂游了起来。
冯二刚刚刚在解上衣扣子，看到李德山已经扒光了自己，站在一块高高翘起的石崖上，双臂并拢，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冯二刚心里一阵躁乱，眼皮也跟着嚯嚯跳了几下。
他僵在了那儿，低头瞅着李德山跃身跳入的那块水面，只见一阵阵涟漪散开，却没了任何动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冯二刚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李德山……李德山，李德山你在哪儿呢？”
“狗东西！你喊啥喊？”王富贵边游边骂他。
“王富贵，你快来，李德山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冯二刚慌了神，快步跑到了岸边，瞪大眼睛四处搜寻着，“李德山……李德山，你可不要吓唬人，快出来呀！”
听见冯二刚的声音很异常，王富贵稳住身子朝这边看着，大声问：“还没出来吗？”
“没有啊！”
“没事的，他水性好，说不定一个猛子钻到哪里去了呢。”
“不会吧，这都好几分钟了。”
“那小子，是在故意显摆他水性好吧。”
冯二刚都快急哭了，直着嗓子喊：“王富贵……王富贵，李德山不见了，肯定是被水呛了，你快过来救他吧，快啊！”
“这个老小子，他要是敢吓唬人，我就把他摁到泥里喂王八！”王富贵骂完，俯**，朝着冯二刚的位置游了过去。
王富贵游到对面后，手扶着岸边的石头，朝着水面扫视了一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声喊了起来：“李德山……李德山，妈个逼的！你钻到哪儿去了，出来，快出来呀！”
水面静悄悄，连个细微的涟漪都没有。
他重新潜入水中，一次次寻找，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冯二刚喊住了王富贵，说：“别找了，没用，我去村里喊人去。”
不等王富贵回应，他撒丫子朝着村里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呢，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到了村口，正遇到有几个壮劳力干活回来，一听有人落水，便紧随其后跑到了水库边。
他们脱掉衣服，跳入水中，又是摸，又是踩，仍是一无所获。
这样以来，就有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李德山溺水身亡了。
很快，李德山的父母也赶来了，一路哭喊，到了水库边更是扯破嗓子叫着儿子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只能是越发心寒。
村长王金矿也来了，他带着十几个民兵，点燃了汽灯，先开闸放水，再让水性最好的几个人下去，用搂草的筢子，满水库里划拉。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还是一场空。
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停了下来，王金矿命令民兵去仓库里运来了抽水机，一边放，一边抽。
天大亮的时候，水库才露出了底儿。
尽管鱼跃虾蹦，却也没人顾得上去抓，纷纷走下去寻找起来。
最终，民兵刘玉忠找到了李德山，其实他溺亡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岸边的石崖下面。
由于石崖呈伸展状，下面自然形成了一个很深的洞穴，“人”就是从那里面拽出来的。
李德山的母亲看到了儿子的尸体，又蹦又跳，撕心裂肺地嚎哭了一阵子，一头栽倒，没了知觉。
由于两顿没吃饭，再加上一夜提心吊胆的折腾，这时候的冯二刚已经完全虚脱，几乎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双目呆滞，傻子一样蹲在李德山的尸体旁，瞅着瞅着，眼前一黑，也躺在了那儿。
现场的人被吓着了，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冯志才家二小子也死了。”
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围拢过来，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王富贵，张大嘴巴直翻白眼。
赤脚医生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抬头对着王金矿说“说没事，他没死，只是吓昏了。”
“小兔崽子！能耐呢？”王金矿骂一声，便喊过了民兵刘玉忠，命令他冯二刚背回了家。
冯二刚醒过来的时候，见妈妈正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他活动了一**子，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问：“妈，你哭啥？”
“你醒了？哎哟哟，你可把我给吓死了！”妈妈崔秀云站起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不是去县城了吗？咋就跟李德山一起洗澡了？”
冯二刚眨巴了眨巴眼睛，问：“妈，你是说我真的跟李德山一块洗澡了？”
“是啊！”
“你的意思是李德山他真的……真的死了？”
“这还假的了，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还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冯二刚呼一下坐起来，直着眼喊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明明是个梦，那就是个梦！”
“好……好，你就当那是个梦吧。”妈妈走过去，轻轻抱着他的头，说，“儿子，别怕……别怕……”
“他怎么会死了呢？我们班里的同学水性就数他最好，别说那个小水库了，就是几百米的大河他都敢游，我不相信……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