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很遗憾,直到生了病才明白许多道理。“你信吗,人可以完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曾经他很爱热闹,四处交际,社交场上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自认风流倜傥,交了不少红颜知己,但从未真正和谁确定关系,因为心里只有表姐一人。
他自觉还没混出个名堂,想再等两年,等到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省城金融圈站稳脚跟就向表姐求婚。
他确实爱去风月场合,但都是为了跟兄弟们结伴,去了也仅限看看大腿舞,和舞女说些混账话,别的再无尝试。
一次谁的生日上,他被三五成群的舞女包围,彻彻底底灌醉,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最低劣的窑子里。之后他便得了病。他怀疑自己得罪了谁。他一向张扬直率,快人快语,时常为什么观点什么议题惹得他人不悦,而自己浑然不觉。生了病,一点点远离人群,远离欢闹,远离阳光,他才纤细敏锐起来。现在,他名声已经臭不可闻,没有朋友,没有未来。
“若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崔妙琪低垂着眼帘没有回应,但唐瑞恒的话都听进心里,她也不需要一切重来,只需要时间退回到长须老头进家前,她带着妹妹逃走,她识字,可以像新女性那样找份像样工作,不用像现在这样困在一栋破败小楼里,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她和唐瑞恒的关系逐渐融洽,她怕冷,唐瑞恒专程跑出小楼找管家讨要木炭。
走出小楼对唐瑞恒来说是急需勇气的事,她非常明白他还在努力维护自己的尊严,用刻意的高傲冷漠回应一切恶意揣测。
兄弟的妻妾偷着取笑他找管家要木炭是为了讨好老婆,笑他这副模样还不忘风流,笑崔妙琪对着他那张脸还能动得了情。
天气转暖,冬天终于熬过去,崔妙琪劝这个惧怕太阳的病人出去走动,说不定多走走身上就不痒了,晒太阳对身体好,她那快一百岁才离世的太奶奶每天下午都要把背对着太阳晒。
唐瑞恒经不住劝说,只好跟着她到花园散步。他小心翼翼,专门找树荫下站着,被崔妙琪又拉回到太阳下。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举着彩纸风车在前面玩耍,崔妙琪招呼男孩过来,摆弄一番风车,给男孩一粒草莓吃。
男孩笑眯眯啃着草莓,眼神瞄见唐瑞恒,吓得摔掉草莓哭起来。
男孩的母亲闻声而至,把男孩护在怀里。随后另外几个女人也赶到,她们都是唐瑞恒兄弟的妻妾,六姐,四姐,二姐,七妹,她们是同一个大家族的小姐,嫁进唐家联姻。
六姐质问崔妙琪给儿子宝山吃了什么东西。
崔妙琪被六姐的态度搞得不痛快,指着地上的草莓让六姐自己尝尝便知。
六姐气不过,问儿子有没有被欺负。儿子摇头,六姐就再问一遍,问到儿子点头。
崔妙琪笑这屈打成招的路数,四姐不客气地警告她,若是再欺负孩子就告诉邵夫人,让她接受家法处置。
邵夫人是唐瑞恒母亲的姐姐,也在唐家居住,比唐瑞恒母亲更像女主人。
唐瑞恒嘲讽四姐,淋漓尽致地评价四姐独创的毫无用处的“御夫术”,把四姐惹得破口大骂。
唐瑞恒把四姐骂痛了,四姐也把唐瑞恒骂痛了,但唐瑞恒的疮是最好的掩饰,谁也看不出他的态度。
这次争执后唐瑞恒便不想再去花园散步。崔妙琪问是不是怕了四姐,她推着唐瑞恒出门,说越是遭人厌恶越要自己快活,凭什么便宜了讨厌他的人。
此后只要是天气晴朗他俩都会去花园散步,四姐这群人隔着老远骂骂咧咧,他俩便故意多留一刻。
唐瑞恒笑她天生反骨,越是不让做什么,越要去做,还更带劲。
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就结成同盟。他俩在这院子里形影不离,像一对真正的夫妻,让所有人都吃惊。
崔妙琪许久没去看妹妹,唐瑞恒帮她隐瞒行踪,让她带着足够的钱回乡下把妹妹带到省城接受教育。
她回到乡下,得知妹妹跟着邻居老先生学会的第一个字是兰,便给妹妹取名兰兰。她带着兰兰到省城,把妹妹送进一家提供食宿的女子学堂。
她构想着未来,或许她和唐瑞恒可以搬出来带着兰兰一起生活,远离那栋散发着腐败气的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