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停靠吉宝港,新加坡到了。莉莉让兰兰在船上等待,她独自带画前往怀表上的地址。
银行员工见到她的户卡,证实她是金家人,她取出金老头的宝贝们,存进另一家洋行,事情办得干净利落,总共耗时不过两小时。
她回到船上,从新加坡到科伦坡,到亚丁,到苏伊士港,每到下一站港口,她都带着兰兰下船游玩。
两个月后,她们到达航线的终点马赛,从马赛坐火车抵达巴黎,她带着兰兰吃了唐瑞恒夸赞的食物,游览唐瑞恒提过的风景胜地。她觉得不过如此,没有想象中那般惊喜,虽然不过如此,但快乐惬意。
法语太难学,玩够了,她和兰兰转道去英国,在伦敦租下一间靠近公园的公寓,她去学骑术,兰兰跟着在英国留学的中国人学习外语。
过了最初的新鲜感,兰兰越来越不喜欢英国,因为兰兰爱交朋友爱聊天,在外国语言成为门槛,兰兰没法尽情表达自己,非常不痛快,问莉莉什么时候能回国。
莉莉让妹妹稍安勿躁,她有计划回去开办骑术学校,等时机成熟兰兰可以先回去。
她学骑术时结识一群做过哥萨克骑兵的白俄人,有几个在中国有做生意的亲戚,很愿意去中国闯荡,到时候可以聘请他们做骑术老师。
她同丹尼一直保持联系,丹尼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娶了一家轮船公司老板的小女儿,他说莉莉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同莉莉合作没有拐弯抹角,最为放心。
他回荷兰处理身份上的琐事,顺带在英国与莉莉见了一面。他为莉莉打探好骑术学校的消息,上海目前有两家骑术学校,校长都是外侨,学生大多是外侨子女和教会学校的中国学生,现在供不应求,入学都要经营关系才能拿到名额。
她决定先不急着办学校,同丹尼商议合伙在骑术学校附近开几家马房,只出租马匹,不提供骑术训练。
丹尼问她什么时候回国,“或是不回来了?”
她笑称自己来去自由,一切随心所欲,不设时间。
“想不想听金家的事。”
丹尼故意吊她胃口,她无所谓,称丹尼愿意说,她就愿意听。
丹尼哈哈大笑,就算莉莉不愿听,他也按捺不住传播趣闻的心。他说在她出走后,润成和二老爷闹翻,金老头留下的考试院职位留给了泽成,现在泽成已经去南京上任,也在南京安家。恩成在二老爷的安排下取了省财政厅厅长的聋哑女儿为妻。
“金老头呢。”
“活得挺好,虽然疯疯傻傻,但身体很硬朗。嘿,你不问问金三少?”
她用手上的小折扇轻轻敲了敲桌面,只稍沉默片刻丹尼就迫不及待告诉她,润成同友人开了一家书局,专门出版新刊物,一切正常,似乎除了与家人决裂,没有因妻子的不辞而别产生其他影响,只是某天朋友上书局找他,发现他用钢笔割了脖子,气管都切开了,鲜血淋漓,送医院抢救好几天才把人保住。
她说知道了,她还要去骑术学校,马场的事请丹尼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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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兰兰都觉得英国菜难吃,请来服侍起居生活的保姆做饭更难吃,她俩也不会做饭,好不容易横跨半个伦敦找到一家符合口味的小饭店,便时常驱车来这里用餐。
今日兰兰有英文课,莉莉先赶到饭店,翻看当地跑马俱乐部出的期刊。
到了饭点,老板问她是不是还要老三样,炒饭、咖喱牛肉、番茄汤。
她点头,提醒老板番茄汤不必太浓稠。
老板的儿子刚端上咖喱牛肉,兰兰风风火火地冲进饭店,举着一张报纸展开给她看。
她扫了一眼,是两个月前的上海报纸,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兰兰。
“没看见吗,快看这里!”兰兰指向报纸中心一处豆腐块文字,“金三少给你的留言,真看不出他内心如此残忍可怕!这些字我都不敢念出来!”
她定睛细看。
“致莉莉。我很会解剖,我解剖过牛,解剖过羊,就是没有解剖过活人……”
视线有了模糊的迹象,她眨眨眼,把报纸放下,让兰兰不必在意无法影响自己的事。
炒饭和番茄汤也呈上来,她和兰兰边吃边聊,问兰兰同那个相互有意的男孩进展如何。
兰兰兴致勃勃地说着,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深夜她回到寓所拿起电话。丹尼还未离开伦敦,已经买好回程票,明日就登船。时间竟如此巧合,或许是天意。
她请丹尼同润成见面,让润成玩一局KnifeGame,如果润成愿意玩,就把丹尼和她碰面的咖啡厅地址告诉他。
“拥有一段真正的爱情。”
她不清楚“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模样,决定试一试,亲自验证带条件的爱是不是真正的爱。
她想起润成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反复念叨她为安抚他随口编造的胡话。
两个时空重叠,她和他同时开口。
“我们永远在一起。”